“夫君快走。”羅玉嬌心中還很是歡喜,早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說一句題外話,自從董小宛來到了張家,羅玉嬌也學壞了,對梳妝打扮起了興趣。在大多時間也裝着端莊賢淑。但是遇見自己看重的事情,還是流漏出本色來。
張軒一說要,在南京城中安家置宅。羅玉嬌心中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張軒政治上的考量,羅玉嬌從來沒有想過,只是一想到真得安頓下來了。心中激動不已。
這不今日張軒剛剛空閒下來,羅玉嬌就拉着張家一家人,去看宅子。
還真是一家人,張軒雖然還沒有孩子,但是後院之中一妻一妾,再加上護衛隨從,南京城畢竟是大明舊都,說不定有心懷舊朝的人。弄出什麼行刺之事,張軒可就追悔莫及了。
故而出門之時,張軒身邊的護衛隨從,最少有百餘人之多,都是親信甲士。
張軒站在門口看着羅玉嬌說道:“好了,好了,我這不就已經來了嗎?”他目光一掃,忽然發現在角落裡面站着的董小宛,一身雪白,好像空谷幽蘭,但是神情卻有幾分怯怯的,不敢與張軒對視,而身形似乎也不如當日苗條了。
“許是冬季穿得厚了。”張軒心中暗道。
如此美人張軒到手已經數月,羅玉嬌也默許了,但是張軒卻一直沒有得手,原因無他,就是沒有時間。
“這一次出京之前,一定要吃掉着一朵解語花。”張軒說道。
張軒引一家人上車,立即有人來迎,一個貴公子摸樣的男子,一臉帶笑的快步跑過來,說道:“卑職,南京同知徐文爵,奉張尚書之命,特地來爲大人引路。”
“徐文爵?”張軒聽着有些耳熟,說道:“可是中山王之後?”
“真是。”徐文爵滿臉含笑說道。
張軒一時間不知道他是真笑,還是假笑,心中暗道:“如果徐達泉下有知,有如此不肖子孫,恐怕在九泉之下,也會不安的。”但是這些人如此沒出息,卻是曹營方面的大幸,張軒反而說道:“吳王正是重視人才,只要好生做事,本朝不會另眼待你,出將入相,功名不在中山王之下,也未必不可能。”
徐文爵說道:“謝大人誇獎。”
其實兩人都很明白,不管徐文爵再有才能,他也不可能在新朝達到中山王徐達的成就。張軒之言,不過是寬慰的話罷了。
徐文爵說道:“大人所要的宅院,我們已經收拾好了,選了好幾個備選,請大人過目,都在大功坊附近,還請大人隨我來。”
“既然如此,那就上車吧。”張軒說道。
張軒本以爲他還要掏一筆銀子,在南京買下一個宅院,卻不想,根本不用張軒操心,張軒這個級別已經有朝廷賜宅的待遇,故而他只需去選一個宅子搬過去就行了。
曹營手中的宅子,就在大功坊附近,而大功坊不是別的地方,正是朱元璋賜給徐達的賜宅所在,徐家的祠堂也在此處,以大功坊爲中心,也是整個南京的繁華地帶。
有很多政府機關,還有很多開國功臣的宅邸。
而張軒能選的,就是這些開國功臣的宅院。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如同徐文爵一般軟骨頭,也並不是每一個人軟骨頭都會被接納的,在曹營看來,這些明朝開國功臣之後,幾乎都是廢物,留兩個點綴一下,也就行了,哪裡能真得留下來。
“到了。”徐文爵先行下了馬,張軒看過去,卻見好大一個宅院,幾乎半個街坊都被這個宅院給佔據了。整個三間正門,威武雄壯,兩頭石獅子張牙舞爪,好像作勢要撲人一般。
雖然看上去並不是新建的房屋,但是有些歷史底蘊,讓這個宅子更加古樸怡人。
張軒跟着徐文爵進了裡面。
即便張軒並不懂建築規格,也知道這樣的宅子並不是尋常人可用的。只見裡面樓舍重重,一時間張軒也不知道有幾重院落,前院尚好,與尋常宅院還有相似之處,有一點宮殿格局的味道,但是到了後院,更是亂花入眼,張軒一時間不知道何處是東南西北了。
有活水引入,在後院之中蜿蜒而過,後院不少閣樓都是河房,就是房子在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裡,將一半根基打在水裡,只需推窗而出,一片河光之景,就在咫尺之間。
還有許多假山古木,幾步之間,讓人有在山中之感,有在林間之感。
幾乎將天下景色濃於一園之中,張軒初見之時,忍不住歎爲觀止,雖然這個園子或許並不是當世第一流的園林,但是張軒卻深深的喜愛上了這裡。
不僅僅張軒喜愛,連羅玉嬌與董小宛都非常喜愛。
“夫君,”羅玉嬌說道:“別的地方就不要看了,我們就在這裡吧。”
張軒看向董小宛,卻見董小宛兩眼之間,也有期盼之意。
張軒說道:“既然夫人滿意,這園子就是咱家了。”
“既然張大人如此滿意,我立即爲張大人報備,並派遣工匠來修繕。”徐文爵說道:“有什麼想要改的地方,告訴下官便是了。”
“不用了。”張軒嘆息一聲,說道:“如此園林,哪裡有修改的餘地。我也不敢妄改大師手筆。”
其實張軒看來,這宅子並不需要怎麼修繕,但是徐文爵盛情難卻,也就交給他來負責了,而搬家的事情,也就交給羅玉嬌來辦了。畢竟男主外,女主內,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
就在羅玉嬌忙忙碌碌的打掃新宅子的時候,一老一少來到大門之前,老人仰頭一看,卻見之前沒有牌匾的門額,新掛上了張府的牌匾了。
“爺爺,我們到家了,爲什麼不回家。”四五歲的孩子說道。
老者帶着斗笠,好像一個漁翁,用複雜的眼神看着這個宅院,說道:“這不是我們的家了。走吧。”
孩子不懂亡國之哀,但是老者卻如萬柄利箭插入胸膛之中一樣,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早知道有這麼一天,但是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他卻有幾分受不住了。
此人並不是別人,正是常延齡,而張軒現在的張宅,之前就是常府。是常遇春的故宅。
常氏一脈從雲南回到南京之後,故宅已經衰敗的不成樣子,也是常氏一族百餘年經營之下,纔有現在的摸樣,更是常延齡從小長大,娶妻生子的地方。
但是此刻卻不是他的。
徐氏一脈開城投降,保全富貴,而常氏一脈卻沒有,常延齡年老體衰了,一子戰死,一子投奔左良玉,想要捲土重來,而常延齡躲避在民間,南京城是一個大城市,少說有好幾十萬人,再加上常家也是地頭蛇,真正藏起來,很難被找到。
而且曹營着眼於攻伐天下,根本不在乎前朝勳貴的落網之魚。
故而常延齡才能以年邁之軀,帶着孫兒,東躲西藏。嚐盡世態炎涼。只能帶這孫子棲息在江上一面扁舟之上,每日以垂釣爲生。於是南京城中都盛傳長江之上有一隱者,稱之漁翁,乃善吟之人。常常能聽到他在大江之上吟詩,氣勢恢宏,聲震瓦嶽,只是淡泊名利,有好事者尋之中,往往不見。
只是常吟悲聲,令人忍不住潸然淚下。誰也不知道,此人是當年的王孫公子,常開平之後。大明最後一任懷遠侯。這正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金陵烏衣巷猶在,誰是石頭城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