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說道:“陛下起於草莽之間,身經百戰,乃有今日,大夏的局面是陛下一手打下來的,上下臣僚,乃至淮安王,閩王這樣的外藩,也一一臣服,不敢有絲毫放肆。大夏局面,陛下可一言可決。只是殿下自比陛下如何?”
“不如也。”羅玉龍的語氣有些苦澀。
這一點卻是確定無疑的。
羅汝才幾十年打出來的名頭,名聲之大,不僅僅在大夏之內,即便是在大夏之外,也有很多關係。而羅玉龍離開大夏,誰知道他羅玉龍是誰。
最少他現在遠遠比不上羅汝才。
“而今陛下將去,殿下首先要做的是收兵權。亂世之中,兵權爲重,而大夏大軍,可以分做幾派,第一乃是殿下親信,南京以及江南各處駐軍。”
羅玉龍也不是一點本事沒有的,在羅汝才西征的這一段時間之內,早已將,江南,乃是南直隸一部分都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這一部分乃是羅玉龍的直屬人馬,人數雖然不多,但也有十幾萬,只是分駐各地,羅玉龍帶在身邊的,只有武昌駐軍數萬人馬而已。
“第二,乃是曹營各路兵馬,如襄陽之戰各部,寧國公各部。這些人各有分歧,但是有一點殿下要抓緊,那就是陛下中軍,萬萬不可落入鄭國公手中,臣固然知道鄭國公乃殿下至親。只是大權旁落,卻非社稷之福。哪怕是爲了鄭國公着想,也應該速速將陛下中軍調入武昌。”
羅玉龍說道:“這個好辦,如果僅僅是中軍的話。”
羅汝才的中軍,畢竟是羅汝才的中軍,並非張軒嫡系,羅玉龍是羅汝才的兒子,中軍很多人都是羅汝才的死忠,就認這一條,故而想奪回中軍很簡單。
但是即便羅玉龍奪回中軍之後,在整個大夏軍事力量之中,也不佔據絕對優勢。
不過,羅玉龍雖然有些擔心,但是對於坐穩這個位置還是有信心的。
羅汝纔在數年之前,就在爲羅玉龍登基做準備,可以說曹營上上下下都認可了羅玉龍的地位,雖然羅玉龍對曹營各部的指揮,或許比不上羅汝纔在的時候,但是也絕對不至於指揮不動。
“第三,就是外藩各部了。”
“淮安王高傑,閩王鄭芝龍,衛國公袁時中,這三部,可以視爲藩鎮。”
“不錯,這兵權如何收?”羅玉龍問道。
錢謙益說道:“臣請立樞密院,令各將分領樞密院之職。”
羅玉龍微微皺眉有些不明白,說道:“有什麼用?”
錢謙益說道:“陛下在時,征伐大事,由陛下召集諸將面議,而後一言可決,而殿下與陛下不同,殿下初掌此事,一旦出了什麼紕漏,容易影響殿下權威,故此,臣請設樞密院,掌控天下兵馬,戰事。執掌軍機要務。收兵權於樞密院。爲了防止諸將反對,可以令諸將入樞密院任職。此事,陛下早已有意,只是沒有來得及做而已。陛下封閩王爲樞密院副使,其意何在?就在此。”
“那外鎮諸將怎麼辦?”羅玉龍問道。
“加銜。”錢謙益說道:“凡是總鎮一方,有便宜行事之權,皆加樞密院銜。或爲樞密院使,樞密院同知等銜。”
“凡軍國大事,有樞密院加銜的諸將,皆有言事之權。”
“另,殿下可令外鎮諸將,入內主持樞密院,如此數年,再調任出外,如此一來,數年之後,兵權盡入樞密院,而陛下掌控樞密院,自然能掌控天下局勢。”
“且,臣建議設樞密院也是當務之急。”
“我大夏,數年之來,固然皆有大勝,然每次大勝,皆納降軍入軍,軍中魚龍混雜,早已染上前明積弊,不得不整治。”
“一曰:空餉。”
“臣查過,一年以來,征戰頻頻,常常戰死之人無暇勾畫,照常發俸,爲軍將所奪。”
“二曰:私兵。“
“明有養家丁之弊,而今將帥縱然調任,也帶着麾下軍將而行,各部軍將只知將主,不知大夏。”
“三曰:老弱。”
“軍中降軍日多,這些降軍多有老弱,今日我大夏與襄陽不如東虜,就是明證。大量傷員傷愈之後,也無處安置。越發影響軍心士氣。”
“四曰:軍紀。”
“軍中紀律不統一,有軍紀嚴如鄭國公者,鄭國公爲人剛直,從不徇私,犯法者斬,然後鄭國公之軍紀,不能用於中軍,中軍之軍紀,不能用於寧國公軍中,雖爲大夏之中,彼此有天壤之別。”
“好了。”羅玉龍皺眉說道:“我大夏雄師,在你看來,就這麼不堪嗎吧?”
“非臣如此看,而是事實如此。故此,臣才請設樞密院總領天下兵馬,收將權,專事權,一軍紀。如此纔是大夏鐵軍。”錢謙益說道。
錢謙益所說的事情,存在不存在。
存在。
曹營擴軍太迅速了,闖營失敗的原因,就有擴軍太快,根基不穩一條,這一點也同樣適應於曹營。急速擴軍之中,有很多問題,比如張軒與清軍作戰的時候,居然有左良玉降軍陣前倒戈之事發生,就可見一斑了。
很多軍隊,根本沒有怎麼消化,僅僅是換了一面旗幟而已。
但是凡是挑毛病任何的很,想挑毛病,任何人都能挑出好幾個。錢謙益之所以這麼賣力,就是他深刻的認識到一點,他的權力是與大夏中樞的權力結合在一起的。
大夏那些驕兵悍將,懟文官不是一日兩日了。
錢謙益想出來的解決辦法,就是設立樞密院。將這些將領納入體制之中。不是錢謙益看不起這些武將,而是很多歷史證明過了,武將與文官玩政爭,決計不要想得勝。
錢謙益就是要將這些驕兵悍將拉入他熟悉的領域,然後用他辦法打敗他們。
當然了,錢謙益不會那麼心急。
反正他敢肯定樞密院這些武將也玩不轉,錢謙益就能往裡面安插人了。先是小吏,然後是再是副職,最後樞密院就掌握在文官之中了,大明前期,文官對勳貴的進攻就是這樣來的。
甚至錢謙益樞密院這個名字,就能表露出他的野心。
爲什麼是樞密院,而不是明初大都督府。就是樞密院建立在唐後期,其實剛剛開始是一個臨時機構,分宰相之權而已。在宋時,很多文官擔任樞密院使,成爲文官體系的一部分。
羅玉龍思來想去,遲遲不能下決定。
羅玉龍接管曹營已經很長時間了,大夏的種種權力,特別是在民政上的權力,早已過度到了羅玉龍的手中。唯獨是軍權,纔是他剛剛接受的。羅玉龍聽的很明白,不管錢謙益說的多好聽,其實也就是承認現狀。
原本大夏的兵權看似分散在很多人手中,但是實際上羅汝才都能掌控的了,而如今,羅玉龍是將這個權力分散到各將手中,雖然在他手中統合在一起,但是意義上是完全不同的。
不過,政權交替之時,維持穩定是最重要的,雖然羅玉龍暗暗下定決心,這兵權他一定會收回來的。只是如今,只能先這樣了,說道:“如此,就讓張軒回來掌控樞密院吧。”
錢謙益一聽,說道:“殿下,任何人都可以當樞密院使,唯獨鄭國公不行。”
羅玉龍問道:“爲何?”
羅汝才的叮囑還在耳邊,錢謙益就這樣說了,羅玉龍心中不由想錢謙益是不是有別的心思,語氣就有些不善了。畢竟當初張軒與錢謙益的恩怨,他可是在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