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匪們最擅長的不是戰鬥,而是逃跑,因此他們的精銳戰力基本都有馬,但是今晨爲了仰攻涿鹿山關隘,大部分人都下了馬排隊守候。
羅汝才與張獻忠的跑路,驚動了李自成,卻沒有引起其他人的關注,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將攻破的涿鹿山上,等李自成都跑得差不多的時候,纔有人驚覺。
這時他們身後的人已經走空了,奔騰的馬羣迫在眉睫,馬鼻子裡呼出的熱氣,甚至已經噴到了他們回過頭來的臉上,反應快一些的,下意識地撒腿就跑,不過,顯然遲了。
狂奔的野馬,對上幾乎靜立不動,還大部分都是背對着它們的人羣,結局是不言而喻的,只一瞬間,就有十數人被撞翻在地,還未來得及呼痛,就被接踵而至的馬蹄踏得筋斷骨折,眼見是活不成了。
“跑啊!”不知誰喊了一聲,還未被波及的流匪們呼啦啦四散而去,以步對騎,他們沒傻到那個份兒上。
人羣瞬間大亂,連頭目也彈壓不住,馬羣被稍稍阻了這麼一下後,復又繼續前行。
空中不時有“咻...咻...”的破空聲響起,那是跟在馬羣后的牧民們射出的羽箭,雖然此時鐵箭已經用完,取而代之的,是以前用慣的骨質箭頭,對這些好歹穿了件皮甲的流匪精銳傷害並不大,但帶來的威懾力卻一點也不小,流匪們更加混亂了,只是越亂,跑得卻越慢。
馬隊的中部忽地響起了一聲響亮的唿哨,隨即從中一左一右分出了兩隊騎兵,個個將雪亮的彎刀橫在馬前,如同兩隻匕首,狠狠地斜插進混亂中正在逃跑的流匪之中。
卻是薛平見流匪們陣勢已潰,再難組織起像樣的反攻,遂安排鄂力亞與烏力罕帶着左右兩翼截殺逃竄之人,以期最大限度地殺傷敵方有生力量。
中軍自然也沒有閒着,同樣是人人抽出彎刀,斜置馬前,跟在馬羣之後,一時間,慘叫聲大作,四散奔逃混亂不堪的流匪羣中,翻起了三道血浪。
對於這些出身蒙古草原的牧民們來說,騎在戰馬上追殺這些逃竄之人再簡單不過,只需將彎刀放在馬前,無須用力劈砍,馬匹奔行的速度,加上彎刀的弧度,可以輕輕鬆鬆,毫無阻滯地割下這些人的人頭,即便運氣或是力道差了些,也能在他們身上脖上拉開一個大口子,與割下人頭也沒多大區別,晚死那麼一會兒而已。
......
“嘿,老曹,闖將也逃出去了。”此時的張獻忠離樹林已經很近了,敵方纔剛剛殺到李自成所在之處,想來一時半會兒還顧不上他們,逃命有望,自然心情放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到的,是李自成與他倆背道而馳,朝着另一個方向逃了。
羅汝纔不說話,繼續策馬狂奔。
“嗬,關隘那邊好像也出事兒了!”張獻忠又說道,這裡已是半山坡,看得頗遠,昨晚大家都以爲十拿九穩的那道關隘前,土堆上流民的攻勢不但已被遏制住,而且正節節敗退,城下城門則已洞開,從關隘裡涌出了大隊兵士,不住向外衝殺。
原本密集在一起的流民流匪們,此刻轟然四散。
......
高一功的反應不可謂不迅捷,不過仍然慢了一步,等他撲到高迎祥身上時,那支利箭已經自高迎祥的後腦貫入,從他的口中穿了出來,隨着箭頭帶出來的一篷血雨,還濺了高一功一身。
“啪!”高一功抱着高迎祥摔倒在地,“叔!”高一功大喊一聲。
此時高迎祥還一時未死,嘴巴一張一合,嘴脣哆哆嗦嗦地不知想要說什麼,貫穿頭顱的箭支讓他有口難言,大口大口黑紅色的血液從他口中涌出,胸膛急速地起伏了幾下,一隻手死死抓住高一功,像是要抓住最後那生的希望,隨後頭一歪,死了!
“咻...”不等高一功悲傷難過,一隻利箭呼嘯着已經到了他的頭頂,由於他是躺着,目標並不大,左手盾牌輕輕一擡,就擋下了這一箭。
“咻...咻...咻...”
高一功擋下了箭,不過其他人就沒他這麼好運了,城頭上的箭手許是見高一功不好得手,索性棄了他,將目標對準其他人,這些人都是跟着高迎祥和王嘉胤驅趕流民的精銳之士,隨後一箭接着一箭,接連射了十餘箭,倒下了十餘人,可以說是箭不虛發。
“大頭領死了!”一道尖銳的叫聲響起。
高一功又恨又惱,這不是自己壞了自己的軍心麼,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手舉着盾牌,躬身摸到王嘉胤身旁,只見他趴在地上,脖子被一隻利箭射了個對穿,已經死去一會兒了,在他周圍同樣躺着十幾具中箭而亡的屍體。
見城頭上再無箭支射下,高一功終於站直了身子,他現在可以肯定,這關隘上定是有兩個神箭手,但卻一直隱忍不發,直到今天窺得良機,方纔發難,一舉建功之後,又連續射殺了多人,至於現在停了下來,那不是力乏就是箭沒了。
“闖王死了!”高一功身後又是一聲驚呼,惱得他一轉身,也不管是誰,先踹翻了一人,“嚷什麼嚷!”
不過這一踹一罵,顯然已是無濟於事,大頭領和闖王已死的消息,迅速傳開了,已經攻上城頭,正和守城一方短兵相接的流民們明顯受到了影響,攻勢爲之一頓。
而原來準備跟着流民身後突襲的精銳之士,則分成了兩派,一派還想按原計劃行事,繼續攻城,不是他們眼瞎,沒看見身後已經滾滾而至的騎兵,而是這些人心存僥倖,覺得這關隘可一鼓而下,進去多少搶些東西,等那不知何方的騎兵攻到之時,再跑也不遲。
另一派則打起了退堂鼓,後有追兵,前有龜縮在城裡的敵軍,兩大頭領又突兀死亡,羣龍無首之際,他們可不認爲這座關隘能輕易攻下,要不是高一功平素還有些威信,這些人早跑了。
此刻兩夥人都把目光看向高一功,顯然是等他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