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另外一個問題就出來了,唐繼光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客氏則是越想越怕,整天哭哭啼啼的,經常入宮哀求天啓帝派錦衣衛幫忙尋找,心中內疚自己讓唐繼光去了遼東。
袁可立也是訕訕然的,說到底也是有他的緣故,袁可立也不得不拜託東林黨幫忙。時王化貞雖然擔任遼東巡撫,但他本身就在遼東廣寧任職。
而王化貞能夠上位,也是因爲他挫敗一支進攻廣寧的八旗軍偏師。而廣寧現在是距離遼陽最近的重鎮,王化貞更是已經在遼河西岸一帶修建堡壘,防備八旗軍入侵。
一時間唐繼光也成了一個引人注目的所在,僅次於遼陽失守和熊延弼、王化貞上位造成的矚目程度。
而唐繼光他現在怎麼樣呢?
唐繼光在柳條寨休整一天後,就往河套地區出發。
這個河套並非是指黃河的河套,而是遼河的河套地區,水草豐茂,在這裡生活着大量的蒙古人。當初袁應泰招募的蒙古人就基本來自這裡。不過總體而言,這裡還是親明的比較多,明朝好歹在這裡經營了兩百多年,女真人雖然強大,但底蘊上還是比不過明朝的。
同時在沿途唐繼光又收攏了五百多名潰兵,大部分都是浙兵。只是入了河套地區後,唐繼光不得不鬱悶的發現,自己迷路了!
不過唐繼光也算是比較走運了,如果他走官道。恐怕已經被八旗軍的偏師撞上了。
在河套地區,硬生生走了五天,唐繼光一行雜牌軍這才發現一個蒙古部落,不過雙方語言不通。幾乎打了起來。最後還是唐繼光讓士兵放下武器,表達出足夠的善意,這纔沒有爆發戰爭。
雙方手舞足蹈,連蒙帶猜的艱難溝通。在這個蒙古小部落那裡休息了三天後,唐繼光這才說服其幫忙帶路。不過哪怕有了當地土著帶路,這一帶的道路不是一般的難走,特別是河流多,光是找合適渡河的地點就最少要花費一個時辰了。走了足足十天的時間。唐繼光這才走出了這河套地帶,遠遠可以看到一座軍鎮,應該是明軍外圍的一座軍鎮。
斥候告訴唐繼光,這軍鎮上書西平堡。還掛着明軍的旗幟。
唐繼光長長送了一口氣,帶着一行人繼續出發。
“什麼人?不許前進!要不然我們就放箭了!”遠處浩浩蕩蕩的近千人,西平堡上的明軍士兵自然早有發現了。而且還有蒙古人的樣子。西平堡上登時刀出鞘,弓上弦,一片緊張。遠遠就派人大聲高呼。
也怪不得他們如此,因爲蒙古人作爲內應,瀋陽、遼陽都因此而淪陷,明軍已經有不少人對於蒙古人不抱有好感。再則作爲靠近後金的軍鎮。西平堡自然也經常接觸敵人了,如果不警惕一些。恐怕早就被八旗軍拿下了。
唐繼光唯恐發生誤會,立刻讓這支雜牌軍停下來。自己策馬而出。大喊道:“我乃川兵、土司兵監軍唐繼光!讓你們守城將領出來和我說話!”
城頭上明軍士兵並沒有太大的騷動,一人探出半個身子出來,大喊道:“可有憑證!”
“有!”唐繼光喊道。
城頭上慢慢放下一個吊籃,吊籃非常小,用的是尋常村姑放雞蛋的那種竹籃。顯然城頭上的士兵並沒有打算唐唐繼光進來。
唐繼光也不着鬧,策馬到城下。城頭上的士兵不敢大意,數張弓弩指着唐繼光。在後面的吳十畝看的心臟都提到嗓子眼那裡,唯恐有一名士兵手一顫,扣動到扳機,又或者手一軟,把箭矢射出,那唐繼光可就是比竇娥還要冤了。
雖然生命在他人掌握中,但唐繼光的氣度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很冷靜,也很平靜,慢慢的下了馬,將從懷中拿出來的官印和告身文書放在竹籃上。唐繼光緩緩退後幾步,表示自己沒有惡意,這才翻身上馬,策馬退後,速度不快,怕刺激了那些弓弩手。
唐繼光也沒有推出射程外,只是退到五十步外,約莫是射程的一半。唐繼光這個舉動,也算是把自己當是人質了,城頭上的守將見唐繼光如此知情識趣,想了想,給士兵打了個手勢。弓弩手見狀,將手中的弓弩都放下來。
當然了,如果唐繼光現在轉身逃跑,這些弓弩手只是需要擡起手來,扣動扳機或者拉動弓弦而已,絕對有足夠的時間在唐繼光跑出射程外之前射出一箭。
城頭上的守軍,仔細觀看一番,禁不住有些咂舌了。唐繼光這個監軍雖然是無品階的,但唐繼光卻有一個散官,正二品的驃騎將軍!最重要的是,他想起了唐繼光是誰!立下鎮江大捷、巖山堡大捷的大將!
最近可是巡撫大人都下了公文來,讓他們尋找此人!所以這守軍想不認識也難。
“原來是唐大人!末將尚學禮多有得罪!望大人見諒!”城頭上的守軍,不管是不是衷心的,但這姿態還是做了出來。
唐繼光也懶得理會是不是衷心的了,苦笑道:“敗軍之將,何足言勇!”
尚學禮猶豫了下,說道:“唐大人,現在兵荒馬亂,那些蒙古人實在難以信任。末將只能夠做主,讓大人一人進城!”
唐繼光當下就有些不喜了,這不是不信任我嗎?只是人在屋檐下,那裡能夠不低頭呢?再則唐繼光現在新敗,朝廷追究不追究不說,你敗軍之將還囂張,那可就得罪人了。
思索一番後,唐繼光說道:“這事情我可以諒解,但我手下人需要安置。而且那些蒙古人一路護送我來,我總不能夠過河拆橋!你們在城外找個地方安置他們一番,這個可以吧?”
尚學禮自然不想這麼麻煩了,但這事情他不敢得罪唐繼光。唐繼光可不是七老八十,年紀輕輕,君不見在去了官職兩個月多些,唐繼光就又擔任監軍一職嗎?現在就算再次革職,以唐繼光的年紀絕對熬得了,他尚學禮可不願意得罪。
尚學禮艱難的說道:“那好吧!”
唐繼光臉色這纔好一些,點了點頭,說道:“我回去佈置一番!”
當下唐繼光便不管尚學禮什麼反應,自己則是策馬回去。和吳十畝交代一番,安撫好衆人後,唐繼光便前往西平堡。
西平堡已經大門打開一個容一騎進入的空隙。透過空隙可以看到背後站着好幾個人,讓唐繼光稍微有些驚訝的是,尚學禮並非是站在最前面的,而是落後一個位置,並列在第二位,另外的兩個人,一人看樣子是親兵隊長的樣子。另外一人看樣貌約莫四十五六,臉如紅棗,不過沒有三縷長鬚,反而是一下巴的濃須,有幾分阿拉伯人的味道。
身上穿着山文甲,虎背熊腰,雙手寬大,目光銳利。一看就知道上過戰場的人,而且不是一次兩次的那種。
唐繼光還在琢磨此人是誰,來人已經朝唐繼光抱拳行禮。“廣寧右衛都指揮使毛文龍,拜見唐監軍!”
“拜見唐監軍!”餘者皆隨着行禮。
毛文龍!唐繼光登時有些失神了,居然是這傢伙啊!
幸好唐繼光反應還是比較快,心中雖然震驚,但表面上已經很快恢復過來,翻身下馬,扶起毛文龍,道:“毛都司太過客氣了!敗軍之將何足如此大禮呢!”
“唐監軍這話太過了!末將在這裡也聽聞了唐監軍在渾河上的英姿!只是可惜寡不敵衆啊!此非戰之過,豈能怪罪到唐監軍身上呢!”毛文龍一臉抱不平的。
唐繼光淡淡的一笑。
毛文龍也不在意,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外面風大,請唐監軍到裡面梳洗一番!”
唐繼光點了點頭,毛文龍親自作陪,帶了唐繼光到一院子裡面,二進二出,不算太大。自有婢女帶了唐繼光到浴房中梳洗,兩個彷彿蜜桃般的婢女幫忙梳洗,姿色談不上上佳,但勝在身材勾人。
唐繼光知道這是毛文龍討好自己的,如果自己喜歡甭提上了,就算提出帶走,毛文龍不但不會說半個不字,還會送上一份嫁妝,趁機討好唐繼光。
只是現在唐繼光實在沒有這個心思,讓兩個婢女看着唐繼光的目光都是充滿哀怨的。
穿過新衣服,唐繼光登時整個人都不同了,精神爽利,英姿勃勃。
到了大廳中,毛文龍已經設好酒宴,人不算太多。唐繼光暗暗點點頭,毛文龍好歹也算識大體,沒有將西平堡的將官都叫來了。還留着相當的人防備建奴,也怪不得日後能夠開鎮東江,不過現在恐怕這豐功偉業輪不到毛文龍了。
“唐監軍!”見到唐繼光來,毛文龍等人都率先站起來。
“諸位客氣了,都請坐下吧!”唐繼光笑道。
“唐監軍客氣了!”諸將客套着,不過沒有人敢坐下來。
毛文龍走出來,親自帶路,讓唐繼光坐在主位上。唐繼光也沒有謙虛,雖然論起品階來,毛文龍也是正二品。但毛文龍那是衛所軍制,唐繼光這是邊軍將官,簡單一點來說,毛文龍就相當於預備役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的。
唐繼光從容坐下來,毛文龍第二,其他將領這纔敢陸陸續續的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