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上面那些,開餐前的甜品,後面的就是滿漢全席般的大宴了。算是唐繼光也禁不住感嘆其大手筆。東江王,歲銀一萬兩、歲米五千石!節制東江鎮,世襲罔替!賜鐵書一卷,除謀逆大罪,一切罪責皆可免之!
爲了籠絡唐繼光,努爾哈赤可謂是下足了本錢。
不過這也不奇怪,有唐繼光在東江鎮,後金每次出兵都不能夠全力。一旦明朝出兵後金,更容易遭到東江鎮和遼東的前後夾擊。特別現在後金控制區域大了,從東到西七八百里,哪怕是騎兵急行軍,都要走上三四天。
如果說往日東江軍只能夠騷擾,那麼現在擁兵八萬的東江軍,誰敢說他的兵力只是足夠騷擾後金而已?
可以說,在不知不覺間,唐繼光已經成爲了一個連努爾哈赤都不得不忌憚三分的人物。
唐繼光放下書信,沒有作聲,側頭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毛文龍。毛文龍這次淡定不下來了,如果唐繼光投降建奴,他恐怕要當那個被唐繼光表忠心,殺了個傢伙了!
不過毛文龍城府也深,雖然不知道唐繼光作何想法,但還是臉色不改。見唐繼光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毛文龍心中略微一思索,給唐繼光打了個眼神。
唐繼光微不可見的微微頜首,轉過頭來,對那建奴使者白格微笑道:“這事情實在重大,本官也不得不三思而後行!使者。請下去休息。”
白格也不驚訝。如果這樣重要的事情,唐繼光當場給自己答覆,恐怕白格這才認爲唐繼光是詐降。白格當下欣然答應,還用他那蹩腳的官話說了幾句,唐繼光也聽的不太真切,只是聽了個大概的意思,就是希望唐繼光早日給他答覆,另外還送上一些後金的土儀。白格還說了是什麼土儀,不過唐繼光卻不知道了,但這並沒有什麼所謂。反正一會兒打開來看就知道是什麼了!
白格走了後,他身邊的僕人果然留下三盒子東西,唐繼光好奇是什麼,等白格走的看不到影子了。便讓人打開。
第一盒是黃金,不過並非是鑄造好的黃金,而是黃金首飾,有戒指,有項鍊,有幼兒穿戴的長命鎖、金腳鏈,婦人用的金簪、耳環、手鐲。
唐繼光的臉色有些難看了,並非是這些金首飾不好看,好歹也是努爾哈赤送出來的。雖然談不上都是上品,但最少也稱得上不錯二字。這些黃金首飾按重量計算。少說二百兩。只是唐繼光卻高興不起來,他知道這些首飾原來的主人都是什麼人。
都是遼東漢人大族,那些幼兒、婦人的首飾,恐怕是建奴殺了幼兒後,從他們屍體收集而來,奸.淫了婦人,再豪奪。
第二盒,是白銀,這次不是零零碎碎的了,而是二十錠官印。分作兩排。每錠五十兩重,這一盒子官銀換言之,便是一千兩!不過唐繼光也不怎麼好過,他可以看得出這些官銀都是瀋陽那裡來的,明朝鑄造。現在卻被建奴送來賄賂唐繼光,真是諷刺啊!
最後一盒便是兩根長白山老山參。每根都有半斤上下,恐怕都是百年以上,甚至數百年的老山參了。在世面上,往往是有價無市之物!論起價值來,恐怕比那一盒白銀要略微要高上些許。
用銀子計算這禮物價值,恐怕有五千兩上下!
毛文龍也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努爾哈赤出手真不是一般的大方!一戶人家有一千兩,哪怕是在江南這等地方,都能夠算得上是一個小富戶了!如果用來募兵,哪怕計算上裝備,都足夠招募差不多千人的步兵了!
唐繼光雖然也有所驚訝,但他身家數百萬兩,富可敵國,對此倒並不算太過在意。現在每年光是日本那裡的關稅和海貿,已經給唐繼光上百萬兩的收入。如果不是有東江鎮這個黑洞在,唐繼光有生之年,身家上億萬兩,也並非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唐繼光打了個手勢,親兵把盒子蓋上。唐繼光雖然名知道毛文龍看過書信,但還是把書信遞給毛文龍。並非是多此一舉,而是一個姿態的問題,表示唐繼光對毛文龍坦誠相待,同時也表示唐繼光不會向建奴投降。
毛文龍接過書信,心中也安穩些了。他最怕就是唐繼光受不住誘惑,投降了建奴!那他可就悲哀了。
雖然看過書信,但大概之前有些錯漏的緣故,毛文龍再次拿出來看了一遍,不過觀看速度非常快,一目十行都不爲過。
唐繼光在邊上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熱茶,淡淡然的問道:“振南,你怎麼看待此事?”
毛文龍思索一番後,說道:“末將有上中下三策!”
唐繼光有些詫異的“咦”了一聲,說道:“振南真是急智,如此快就想到了!”
毛文龍自傲的一笑,說道:“上策,假意答應那白格,並送上厚禮賄賂其。軍門再邀白格到白虎堂,擊鼓聚將。事前派人調幾個死囚來,僞裝爲軍中將領,對死囚誘之以利。使死囚當着那白格的面前,反對軍門投降建奴一事,軍門再以霹靂手段斬殺之,如此可取信於白格!時,軍門再表示怕秋後算賬之憂慮,要求建奴派出重臣來商議投降事宜,表示如此乃信建奴之誠意。那白格十之定然信任,建奴爲了拉攏軍門,也會派重臣而來!如此……”
唐繼光點了點頭,說道:“你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只是這恐怕會惹來建奴鋪天蓋地的進攻!現在遼東元氣大傷,不能夠支援我東江,此舉有些冒險!說中策吧!”
毛文龍說道:“中策便是拿了這白格進京,並把書信黃金呈上於御前,聖上定當大喜!軍門聖眷自然更濃!”
唐繼光還是沒有表示,問道:“下策如何?”
毛文龍笑了笑,說道:“下策恐怕是最安全的!便是軍門假作貪婪,向白格索要糧秣、金銀,建奴自然會很大方的送上!不過末將認爲,索要不了多少,恐怕最後也就得銀數萬兩而已!畢竟建奴也不是傻瓜。這些錢銀比之軍功最不值當!不過那建奴對此雖然氣憤,但應該不會爲了幾萬兩,發兵攻我東江鎮。”
“就用上策!”唐繼光咬了咬牙,沉重說道。
這上策固然得益不少,不過努爾哈赤恐怕會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三尸神暴跳。特別是現在明軍兵力都縮到山海關內去,後金再無後顧之憂,努爾哈赤說不定會傾國之力來攻打東江鎮。
這下子論到毛文龍驚訝了,他有些不敢想象的問道:“軍門,可是上策?”
“自然!明年開春建奴應該不會出兵,就算攻我東江鎮,最快也要夏季。如此新兵訓練一年,就算不能夠野戰,守城也定當足矣!本官就不信,八萬大軍再加上城牆之護,都敵不過那建奴十數萬人!”唐繼光沉聲說道。
毛文龍想勸說,不過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說不出口,這計策可是他想出來的。現在自己勸說,豈不是赤.裸.裸的打臉?而且還是自己打自己臉的那種!
此時門外走進來一親兵,不是別人,正是尚可喜。尚可喜跨過門檻,朝唐繼光抱拳行禮。
唐繼光問道:“有什麼事情要稟報?”
尚可喜從袖中摸出什麼東西,伸出手攤開,露出掌心中的十二三顆金豆子,每顆大概一錢左右,如果換做銀兩,都有十多兩。
“咦?你何來如此多金豆子啊?”唐繼光怔了怔,問道。
尚可喜稟報道:“回軍門的話!是小人剛纔給那建奴帶路的時候,那建奴偷偷塞給小人的!讓小人打探軍門的事情,那建奴還聲稱這不過是甜頭,如果消息重要的,百兩黃金都有!”
“好!”唐繼光忽然大叫一聲,哈哈大笑起來。
毛文龍和尚可喜奇怪了,尚可喜還道唐繼光說反話,連忙跪下來磕頭求饒。
唐繼光擺了擺手,說道:“阿喜,本官沒有怪罪你的意思。這金豆子你收下吧!本官正琢磨着如何取信那建奴,有了你做內應,這事情就好辦了!”
毛文龍也反應過來,感嘆道:“軍門剛剛想睡覺,那建奴就給軍門送來枕頭了!看來,上天註定,這建奴吃下這大虧了!”
唐繼光倒沒有感謝上天,派人連夜叫了陳鼎來。
陳鼎大概還道發生了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都來不及整理儀容,頭髮披散,腳上還穿着木屐。這木屐相當於現代的拖鞋,可見陳鼎都趕得。
毛文龍想笑不敢笑,唐繼光倒是沒有隱忍,笑了出來。
陳鼎登時有些不高興了,對唐繼光行禮罷,不滿道:“軍門,深夜叫下官來,莫非是行烽火戲諸侯之事?”
唐繼光連忙安撫陳鼎,把之前白格的事情簡單的說了說。
陳鼎這才轉了臉色,疑惑問道:“既然已經頂級,那軍門尋下官來,還有什麼事情啊?”
在說話的時候,陳鼎並非是看着唐繼光,而是目視毛文龍,估計是把叫他來,是毛文龍的提議了。
毛文龍連忙擺了擺手,表示這不是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