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趕中,這一隊八旗軍士兵並沒有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到了一個狹窄的巷子裡面。巷子只能夠讓兩個人並排而行。而且奔跑的話,人的動作自然比較大,使得只能夠一個人走在前頭。
猛的,前頭逃跑的無良大叔頓住腳步了,卻是前頭出現一堵牆壁,這是一條死衚衕。
在後頭追趕的八旗軍立刻頓住腳步,得意洋洋的獰笑着。這些建奴雖然沒有讀過書,但也知道狗急跳牆這道理的。並沒有興奮的立刻衝上去,而是慢慢逼近,這樣也可以壓垮對方的意志。
只是他們這次顯然想錯了,那無良大叔很是賤賤的一笑,對八旗軍士兵抱了抱拳,道:“東江軍遊擊將軍孔孟才!見過諸位了!下去之前,也好知道,誰送你們走的!”
“死到臨頭還嘴硬!你這卑賤的明狗,真是不知道厲害!一會兒,我要你生不如死!”一名八旗軍士兵操着一口蹩腳的漢語,一臉鄙夷和痛恨的說道。
他就是剛纔險些被無良大叔孔孟才一標槍來了個對穿的八旗軍士兵。現在當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不狠狠的威嚇對方一番,恐怕他今天吃飯都咽不下去。
聽了對方那殺氣騰騰的威嚇,孔孟才卻是哈哈一笑,打了個手勢,猛的喊道:“動手!”
八旗軍士兵雖然嘴巴上叫囂,但他們也不算太笨。知道孔孟才雖然有可能是嚇唬他們,但更有可能自己中了埋伏。一人連忙提醒道:“小心!”
一衆八旗軍連忙背靠背,目光立刻落在四面八方,只是他們卻遺留了一個地方。
頭頂!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不等八旗軍士兵反應過來,屋頂處涌出近百名火銃兵。
“砰!”火銃聲大作,宛如爆豆一般密集。硝煙瀰漫,籠罩在這一條不算大的巷子裡面。
“啊!啊!”慘叫聲大作,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彷彿在比賽一般。一聲比一聲大。
鮮血在硝煙中飛濺而出,染紅了巷子兩側的灰暗的土牆。
“殺!”孔孟纔等十多人拔出腰刀,衝上前。雖然是用衝這個詞語。但因爲從頭部射擊,八旗軍士兵基本上都是被擊中頭部,幾乎死絕,就算沒有死的。也“嗯嗯啊啊”的呻吟着。孔孟才他們上去,不過是補刀而已!
這樣的伏擊,在八旗軍駐守的地方不斷出現。不過八旗軍也不是瞎子,發現追出去的同袍沒有回來,他們沒有發現一點端倪才奇怪。更重要的是。城門易手的事情也被傳來了。
雅虎子不敢大意了,連忙命令八旗軍停下前進的步伐。實際上也談不上停下。因爲前方四座銃臺形成的防線,已經攔住了雅虎子一波的進攻,現在雅虎子想前進都困難。
“召集所有牛錄來我這裡議事!”在馬背上的雅虎子喊了一聲後,立刻陰沉着臉翻身下馬,跨入一間民房內休息。
民房裡面早就已經空無一人了,帶着些許塵埃的傢俱,說明了這主人家已經搬遷了好一段時間。從這一點得到的發現。使得雅虎子本來就陰沉的臉。更加陰沉了。雅虎子心中出現了一個他不個想象的猜測。自己這次進入破虜堡內,恐怕並非是什麼內應奪下城門!而是唐繼光的計策!
想到這裡,雅虎子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他彷彿看到了唐繼光那一雙充滿睿智的眼眸,他的智慧彷彿如同繁星一般璀璨。
雅虎子狠狠的搖了搖頭,咬牙切齒喃喃道:“唐繼光再厲害!怎麼比得上大汗呢?我要相信大汗!堅持着!大汗一定可以拿下破虜堡的!到時候唐繼光也不過是秋後的蚱蜢。蹦躂不了幾天的!”
“雅虎子大人!諸位牛錄都來了!”外面響起親隨的提示。
“好!”雅虎子應諾一聲,深呼吸一口氣。邁步走出民房。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少將領,二十三四人的。這小小的民房自然待不下如此多人了。
雅虎子招了招手,自然有人從裡面搬來凳子給雅虎子和一衆將領做了。雅虎子一掃下襬,大馬金刀般的率先坐下來。掃視了一衆跟着坐下來的牛錄一眼,雅虎子這才徐徐說道:“手下兒郎情緒如何?”
有一名牛錄禁不住問非所答。“雅虎子大人!是不是城門被明狗重新奪取了?”
雅虎子猶豫了一下,感覺這事情就算繼續瞞下去也沒有什麼用,便臉色沉重的點下頭。
這一點頭,卻不是點在空氣中。而是“點”在了一衆牛錄心頭上,“點”的他們一時間手足無措。
一名牛錄苦澀道:“兒郎情緒還可以,只是這消息傳了出去,恐怕……”
恐怕什麼沒有說出來了,不過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大致是什麼事情了。
甲喇額真巴達爾有些慌亂的問道:“那現在該如何是好啊?還進攻官衙嗎?要不然等軍心散了,可就麻煩了!”
雅虎子到底只是將才,不是帥才。他在這個時候犯下了一個大錯,他如此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認爲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就是拿下官衙,只要拿下官衙,不論我們做什麼也好。東江軍定然會亂,如此大汗纔好拿下這破虜堡!”
頓了頓,雅虎子接着說道:“二就是尋一個地方好好防守!牽制着東江軍,支持到大汗攻入城的時候!”
雅虎子這個時候卻讓出決定權,固然可以說是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但也叫其他八旗軍將領心中禁不住更加沒有底氣了,一個個面面相顧,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驚懼之色。
巴達爾這個時候,不滿的插口道:“爲什麼只有這兩個選擇啊?難道我們就不能夠回身拿下城牆嗎?我忽然感覺,這樣似乎更加好啊!”
雅虎子一臉苦澀的說道:“你們沒有發現,我們這一路進攻過來。太過順利了嗎?”
“順利不好嗎?”一名明顯腦袋都被肌肉塞滿的牛錄額真,傻乎乎的問道。
巴達爾當得上甲喇額真,雖然不是傻瓜了,心中咯噔一聲。有些明悟了!
雅虎子搖了搖頭,解釋道:“那裡是什麼順利!我懷疑這是唐繼光的請君入甕!你們發現沒有,這民居里面都沒有人,難道他們走得那麼快嗎?顯然是唐繼光早就準備好的。在我們攻進來之前,已經把百姓都遷到其他地方去!”
一名牛錄額真苦澀一笑道:“大人!我看我們還是拿下官衙好了,衝破眼前的封鎖。就是官衙了。”
“爲什麼?既然那唐繼光有準備,我們可是得小心一些!留守原地吧!”一名牛錄額真持反對意見。
先頭開口的牛錄額真,繼續苦澀道:“守不住啊!我們沒有多少糧食啊!”
一聽到糧食這兩個字,所有人都禁不住大驚失色。他們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直忽略了糧食這事情!八旗軍習慣就食於敵,自己帶着的糧食自然不多了。而現在唐繼光連人都有準備遷走了,怎麼可能留下糧食給八旗軍呢?
雅虎子霍然站起來,對巴達爾吩咐道:“你連忙帶人搜索民居!能夠發現多少糧食算多少!實在不行,看附近有沒有野菜之類。能夠吃進肚子裡面的東西!”
“喳!”巴達爾應諾一聲,連忙快步下去。
雅虎子朝巴達爾微微一頜首,連忙又對另外一名甲喇額真克衣福。“克衣福!你立刻帶本部兵馬,集中軍中所有糧食……”
頓了頓,雅虎子思索了一番,接着說道:“把弓箭都集中起來!”
“弓箭?大人,現在弓箭都淋上雨水了,沒有什麼大用處啊!沒有三十步。連傷人都不行。更別提殺人了!”一名牛錄不解的問道。
克衣福遲疑了下,說道:“大人可是想以弓箭來作爲食物?”
什麼?弓箭都可以吃?當然了!
因爲古代的弓箭製作用的材料大部分都可以食用的,比如相當於‘超能膠水’的粘貼劑,其實就是魚膠。弓弦其實是馬鬃毛,弓身中間一般還包裹一段生牛皮,這些煮爛了。都勉強可以充飢。
雅虎子苦澀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夠吃的呢?比起沒有吃。現在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衆人皆默然,那臉色。如同死了老爹那般喪氣。
克衣福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士兵身上的皮甲,還有盾牌上的生牛皮,要不要也集中起來?”
聽到這話,雅虎子也是很猶豫。看了衆人一眼,問道:“你們怎麼看?”
一名牛錄連忙搖頭,說道:“不可啊!現在我們缺兵少糧,手下兒郎本來就士氣低落了!如果沒有了盔甲保護,心中底氣還有多少剩餘啊?現在我們被困於破虜堡內,士氣還低落,如何支撐下去?”
“沒有糧食,有士氣有什麼用啊!”一名牛錄立刻站起來反駁。
“怎麼可以說一定沒有糧食呢?巴達爾大人不是帶人下去搜集糧食嗎?湊合一些,應該可以熬過幾天的!我們這裡這麼多人,大汗絕對不可能把我們拋棄的!”持反對意見的牛錄硬邦邦的說道。
雅虎子都被他們說的不知道怎麼好了,最後雅虎子不得不使出殺手鐗。“好了!你們別吵了,投票吧!一人一票,同意的舉手。”
二十二個人裡面有十一個舉手,另外十一人自然反對了。最後只剩下雅虎子,雖然他沒有舉手,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雅虎子很是苦惱,撓撓頭,說道:“算了!這事情押後再說吧。看看巴達爾拿到多少糧食來再說!實在不行……”
雅虎子目光落在邊上的馬匹那裡,心中禁不住露出一抹肉痛。這可是上好的駿馬啊!就算是女真人那裡,這樣的駿馬,往往也就十個人裡面擁有一匹而已!現在不是用於戰場上衝鋒陷陣,而是用於白白的殺死,作爲食物。雅虎子怎麼可能不肉痛的。
見到雅虎子的目光,一衆將領猶豫了下,點頭同意雅虎子的意見。他們何嘗不知道殺馬的好處呢?只是這事情實在是叫他們下不了手,馬在女真人的生活中,已經是不可或缺的夥伴。讓他們戰死,女真人也許會可惜,但不會吝惜。
這就有點錢的味道,雖然喜歡錢,但不會因爲喜歡而捨不得用出去。
只是看該不該用這錢,而戰馬也是一樣。現在殺了它們用來當糧食,就相當於把錢燒了來點菸。而且比起點菸,可能會有人感覺這很酷。但在戰場上,這絕對不會被人認爲值得,或者酷。
就在氣氛一片凝固的時候,一名八旗軍哨兵帶着血污,急匆匆的跑過來。
外面駐守的親隨連忙雙手一叉長矛,攔住來人。喝問道:“什麼事情!”
“我有緊急軍情要稟報大人!”那哨兵唯恐被耽誤,聲音很大,希望可以讓雅虎子注意到。
雅虎子遲疑了一下,擺擺手,道:“讓他進來吧!”
“喳!”兩名親隨收起長矛。
哨兵飛快的跑進來,都來不及行禮了,緊張的稟報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剛剛有士兵從後面潰敗回來,說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支明狗的軍隊!”
雅虎子坐不住了,霍然站起來,一個箭步來到那哨兵跟前,捉住哨兵的衣領。着急的問道:“有多少兵馬?”
哨兵忙不迭的搖頭。“小人不知道啊!小人知道這消息後,已經立刻來稟報大人了!”
雅虎子很的咬牙切齒,痛罵了一句。“該死的明狗!”
“你們先回去!我去後面看看!另外要穩住兒郎的心!現在這個時候,什麼都可以亂,但軍心絕對不可以亂!還有看住那些阿哈,別讓他們有把我們賣給明狗的機會!”雅虎子吩咐了一句,便頭也不回的翻身上馬,出發而去。
一衆親隨連忙跟隨而上,“的得!的得!”的清脆馬蹄聲很快就遠去了。
二十多名八旗軍將領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驕橫,有些惶惶不可終日的離開。特別是雅虎子後面那句話,叫他們今天晚上睡覺,恐怕都不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