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如意回道秦府的時候,也察覺了秦府氣氛有點不對,但是也想不通到底哪一點不對,強忍着自己心中的好奇,然後帶着張翼進入秦家會客大廳。
早得到消息的秦三寶還有秦夫人,甚至還有一干秦家族人和一些能進入這秦家大客廳的秦家各大產業的管事都在這大會客廳裡面。
秦家是廣東望族,生意更是遍佈東南沿海和南洋地區,因此整個秦家也是很龐大的。此時能來到這會客廳的秦家各族人和一些秦家產業管事代表全部集中在一起,顯然是在討論什麼事情。
看到秦如意和張翼回來,這些人都認識秦如意,沒有什麼意外。只是大多數人不認識跟在秦如意身後的張翼,一干秦家族老便是皺了皺眉頭,看着張翼吃喝道:“我們正在開家族緊急會議,無關人員不要入內,難道這點規矩都不懂麼?”
顯然,這個族老在秦家很有地位,因此發話頓時得到了很多人贊同,看着張翼雖然好奇他的身份,猜測這張翼和秦如意之間的關係,但還是很不客氣指着起來的。
秦如意也沒有料到家族裡面的人正在開會,有點不知所措,看着身後的張翼,又不好叫張翼離開,想要求助自己父母,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張翼倒是很識趣,因此笑了笑,似乎安慰秦如意,便是朝着裡面的人微微歉意一笑,準備轉身離開。
不過,這個時候卻是聽到一聲疲憊的聲音,秦三寶的聲音叫道:“張翼你先留下來。他就是你們議論的張翼,大家既然都在議論僱工和工場的事情,既然張翼這個當事人回來了,大家有什麼話都說也無妨。”
“他就是張翼?”頓時,這秦三寶的話,讓會客廳裡面很多不認識張翼的人都有點驚愕,然後紛紛打量張翼來。
不過,這些人好奇完之後,剩下的便是紛紛開始指責和怒視了,一些反應激烈的人直接喊道:“他就是那個發明了什麼新紡織機,然後導致工場僱工造反的罪魁禍首??”
“這樣的人留在秦家就是禍害,纔來幾天,居然就讓咱們秦家那些工場僱工開始造反,以後還得了,這樣的人,留不得!”
“嘿嘿,聽說如意大小姐在澳門可是揮金如土,一擲千金,三萬兩隻爲買塊漂亮石頭啊,據說也是這個小子教唆的,真是好大手筆啊。”又一個陰陰笑容說道,顯然澳門發生的事情,早就有秦家人上報廣州這邊了,因此屋子裡面的人居然在秦如意和張翼剛剛到家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遲早秦家要敗在這樣的小子手上!”
“趕走他!”各種討伐和責難的聲音頓時在整個屋子裡面爆發出來,紛紛對準張翼這個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的人大肆開炮起來。
不過,雖然還沒有搞清楚,張翼也大致聽出一點東西了。這些人聚集在這裡,居然就是爲了自己,只是自己到底哪一點讓這些人如此氣憤,張翼還沒有想通。但也聽出了似乎和工場僱工有關係。
“僱工造反,這是怎麼回事?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張翼實在想不通,但是面對這些責難,張翼居然沒有一點慌亂,只是很鎮靜的聽着。
反倒是張翼身邊的秦如意臉色被氣得通紅,想要反駁卻是根本發現自己抵抗不了這些族人的口水。因此只能緊張看着張翼,深怕張翼受到刺激作出一些錯事。
這些人基本上上廣州城內秦家族老一般的人物,雖然平時是秦三寶掌控整個秦家,說話一言九鼎。但是這些族老真要聚集起來過問秦家事情,秦三寶也得忌憚幾分,就更不用秦如意這個小丫頭了。
好一會兒,張翼纔看着坐在那裡一眼不發的秦三寶和秦夫人,開口問道:“秦伯父,秦夫人,不知道張翼做錯了什麼,居然讓大家如此氣憤,如此討伐我張翼?”
看到張翼發問,那些還在討伐的人慢慢的閉嘴,等待秦三寶這個族長髮話,秦三寶族長的位置還是讓很多人都得忌憚的。
秦三寶微微咳嗽了一聲,纔看着張翼道:“張翼,你知道這兩天工場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發生什麼事情了?”張翼皺了皺眉頭問道。
“工場的僱工這幾天停工鬧事了,而且,而且。”說道這裡,秦三寶才繼續說道:“而且那些僱工還燒燬了你製造的那些紡織機和織布機,並且希望我們秦家不能留下你在工場。”
張翼愕然,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罷工?難道明朝這個時候,也有罷工的事情了?
張翼一時間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更是想不明白那些僱工幹嘛好好的要停工鬧事,還燒燬自己製造的那些新型紡織機和織布機,這又是爲什麼?
看着張翼不明白,秦三寶這才嘆了一口氣,然後解釋起來:“就是因爲你發明的那些新型機器惹的禍。你也知道你去澳門的時,你管理的工場很多僱工開始無事可做,所以問題就出來了。”
秦三寶說道這裡,再次道:“不是那些紡織機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讓那些僱工感覺到了害怕,很多僱工害怕這樣的新型紡織機,讓他無事可做,拿不到工錢,失去飯碗。因此,這下僱工聯合起來鬧事,將那些新紡織機直接燒掉,還開始停工,希望我們解決這件事情。秦家幾十個工場,幾千位僱工聯合停工,我們不得不慎重對待。”
張翼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那些僱工鬧事的原因,居然是因爲害怕新型機器效率提高讓他們失去工作,失去工錢。想到這裡,張翼便是有些着急,道:“提高效率不是好事情麼?可以花更少的人力製造更多的紡織品,也可以僱傭更少的人,造出更多的東西,這樣不是很好麼?”
“胡說,你說得好聽,那工場幾千號人,難道我們不管了?我們秦家的聲譽還要不要了?”一個族老頓時叱喝張翼,怒目而視。
“哎呦,說得好聽,採用新機械不要錢,辭退那些僱工,你知道是什麼後果麼?要是那些僱工造出什麼事端,誰負責?”有一個秦家族人,也是工場的一個管事沉聲道。
“真是毫無仁義道德的傢伙!”
“趕走他!趕出秦家!”
導演這一切的楊之慶此時坐在一邊,悠閒的喝着茶,似乎對這樣的場面很是滿意。他只不過是想到了一點東西,然後有蠱惑了幾個僱工,說工場將採用新紡織機,可能很多僱工就不需要了。然而,誰想到居然會引發這樣大的場面,居然會引得整個工場僱工那種害怕被推掉的情緒,因此爆發了這一次秦家工場僱工鬧事停工的大場面行動。
這一點,就算當初他都沒有想到。不過,看着此時這種場景,看着張翼面對責難,他忽然有一種將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裡的舒服感。這種感覺,很舒服!很痛快!
看着大家情緒都很激動,秦三寶揮了揮手,止住大家說話之後,纔看着張翼道:“張翼,我知道你是爲我們工場考慮,只是我們也不得不考慮僱工們的情況,他們也需要生活,數千僱工靠着我們工場養活着。我們貿然採用新機械的後果,是必須考慮的。現在僱工情緒很大,這一次僱工鬧事,已經造成我們整個秦家的工場,每天光損失都上千兩銀子。所以,”
本來資本家就是靠着剝奪僱工們的剩餘勞動價值獲得利益,靠着血腥壓榨僱工血汗錢的致富的,現在這秦三寶居然要和自己說,講究仁義道德,張翼忽然感覺到整個屋子裡面的人是反對使用自己研製出來的新型紡織機和織布機了,包括秦三寶在內,似乎也是。
這些人居然害怕因爲使用新機器引得僱工鬧事,居然害怕使用新機器來進行生產!張翼第一次感覺到有點看不透這個時代的人的思想。難道資本家不是靠着壓榨僱工發財的麼?至少在張翼看來,這秦家已經具有了資本家的一些特徵了。
看着滿屋子人那種仇視還有冷漠,或者又是嘲笑的神情,張翼感覺到渾身無力,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如此把握不了這個時代,把握不了這個時代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