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八年八月初三,在多爾袞的率領下,南下侵明的後金大軍大獲全勝,斬殺山西大同兩地的明軍共6000多名,燒殺擄掠村鎮州堡無數,共擄得近八萬之衆的明國百姓,以及大批的財產與牲畜,順利地從山西平魯衛撤軍北返。
只不過,在近回後金的路上,統軍大將多爾袞那英俊的臉上,卻依然滿是肅然與失落的神色。
一路上,他好幾次偷偷拿出那一角鑲金光華四射的傳國玉璽,用健壯有力的右手,反覆摩挲玉璽上面那活靈活現的吞柄玉龍,以及那章面大篆的“制誥之寶”四字,癡癡凝望半晌後,方用一種無可言說的複雜眼神,將它重新包裹藏起。
想到自已在返回後,只能用最恭順的語氣與態度,將這件艱難獲得的天下第一珍寶,獻給那個走路都在搖晃的大胖子,多爾袞就感覺自已的心靈,彷彿被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般,疼痛無比。
屈居人下,卑顏求歡,這就是我的宿命麼?
我不心甘!
我絕不心甘!!
多爾袞的內心,在痛苦而憤怒地大聲吶喊。
只是,現在自已的力量尚是弱小,在那個對自已滿腹疑慮的胖子暗中控制下,自已想大力發展自身力量,相當困難。說得難聽點,就連那個胖子的兒子豪格的實力,都還在自已之上,自已又有什麼能耐,去和那個胖子相爭。
沒有實力,一切免談。
多爾袞仰天無聲長嘆,心下卻在暗暗發誓。
皇太極,你這個弒殺我生母的兇手,你這個用卑鄙手段謀奪汗位的混蛋,這天下至寶傳國玉璽,我便先暫放你處。總有一天,我要重新奪回本屬於我的汗位與權勢!
大軍東去,鐵流滾滾,被一衆白擺牙喇精銳簇擁的多爾袞,他那陰沉的眼神,有如鷹鷙一般銳利兇狠。
多爾袞的大軍,尚在返回途中,後金宮廷裡,鳳凰樓前的一大片空地上,皇太極、范文程、寧完我三人,正環坐了一圈,看着一個頭戴牛角,身着魚皮,面塗五顏六色顏料的薩滿,手執着一個獸皮小鼓,正在哼哼哈嘿的跳大神。
身着箭衣夏裝,頭戴靛藍瓜皮小帽的皇太極一臉陰沉,一旁分坐的范文程與寧完我二人,臉上亦滿是沉重之色。
那薩滿跳了一陣,忽地大吼一聲,仰面倒地,隨後慢悠悠地從地上直起身來,雙眼直瞪瞪地看着皇太極,以一種怪異地語氣說道:“我乃山野之神也!何人喚我,卻是要問何事?”
皇太極臉色一動,卻依然平靜地對那薩滿說道:“大神,是本汗要來求神,特爲佔昨夜之夢。”
那薩滿眼珠一翻,全是眼白:“不知汗王所夢爲何?”
皇太極心下一聲暗歎,便將昨夜之夢告訴了他。
原來,昨夜皇太極入夢後,忽聽見寢殿之外,有人在喚他的名字。
皇太極便感覺自已晃晃悠悠地從牀上起來,來到宮外,卻見一個身着奇異古裝的人正向自已微笑。
只不過,在朦朧夜色下,皇太極怎麼也看不清此人面容。
“你是何人?竟敢喚本汗之名?”皇太極問。
那人卻不答話,只是用手朝皇太極輕輕一點,皇太極便感覺自已騰空而去,與此人一同飛掠而去。
皇太極心下大驚,但身體卻不受控制,只聽得耳邊風聲呼呼,過了一陣,便聽得此人聲耳低沉地叫道:“京師到了。”
此人言畢,皇太極便驚覺,自已竟然到了明國皇帝的宮殿門口。
一時間,他心下無限感慨,想當初崇禎初年時,自已率軍打到北京城,卻無緣入內,卻沒想到,現在自已竟然來到了明朝的皇宮之外。
正心疑間,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又不受控制地跟着這個裝束奇異的人,飄飄悠悠地在空無一人的明國皇宮中穿行,最後在太和殿正中停下來。
皇太極一眼就看到,那九重丹階上,正在閃閃發光的龍椅。
皇太極心下大異之時,卻見到,那個身穿奇服的人,手中拿着一本金色的書,笑吟吟地向他走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帶本汗到這明國皇宮?”皇太極厲聲喝問。
那個依然看不清面容的奇人,聽了他的喝問,卻無聲地笑了起來,他走近皇太極,低聲道:“吾乃金朝完顏氏之祖先也,因我女真一族,氣脈重盛,方令吾之陰靈甦醒。現特帶汝至此,並以金朝史書付汝,爾若受之,這華夏中原的萬里江山,必將由爾之子孫世代統據。”
皇太極大喜過望,恭敬地從此人手中接過那本金書,那人示意,讓皇太極坐龍椅上去,便消失不見。(注:以上內容,爲《清實錄》所載,非作者瞎編,當然,下面的異變,便是嶄新的情節了。)
心中大喜的皇太極,手拿金書,便踏步向九重丹階上的龍椅走去。
令他沒想到的是,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聲,從殿外傳來。
皇太極大驚回頭,卻見得,一頭爪牙崢嶸的斑斕猛虎,咆哮着從殿外跑入,猛地從自已身後竄過來,粗大的虎爪凌厲一擊,便將那本金書從自已手中打落。
皇太極驚怖倒地,還未來得及呼喚,那頭兇猛的斑斕猛虎,發出一聲震碎臟腑的巨大吼叫,張着血盆大口,向自已猛撲而來!
這時,皇太極從牀上驚坐而起,才發現自已不過是做了一個夢。
涼爽的夏夜中,喘着粗氣的他,一身大汗淋漓,竟有如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
回想這個怪夢,皇太極心裡極不是滋味。
明明自已已受了那金書,本欲直接登極,卻不料,那隻突如其來的猛虎,卻生生地壞掉了自已的好事!
這個夢,絕非好兆頭。
皇太極隨後徹夜未眠,天一亮,便令手下喚來薩滿跳大神占夢,同時,也叫了范文程與寧完我兩個漢官過來,與他一同驗夢。
皇太極說完自已的夢境,那薩滿便昂着頭,有如一隻青蛙一般蹲踞於地,兩個翻白眼珠亂竄,同時嘴時嗚裡哇啦地念着咒語。
薩滿唸了半晌,嘴裡卻還沒有停下來,只不過,他的額頭,開始冒出涔涔的汗水,汗水流下來,將他那五顏六色的大花臉,愈發染得奇異而恐怖。
見薩滿這麼久,還沒有傳來消息,皇太極臉上,頓是更加凝重的表情。
他知道,薩滿問神時,若長時間沒有回覆,則表示所問的事情會很困難,很難探究,而且一般都是不好的結果。
又過了許久,那薩滿嗷地一聲大叫,顫抖着身子,對皇太極大聲說道:“汗王,本事已明,乃是有一人,爲天上白虎星所化,欲搶奪汗王的江山也。”
皇太極大驚:“若是這般,我大金江山可保乎?”
薩滿那奇異的聲音,有如金屬刮擦:“大汗,神仙說過,我大金興於海東,乃是應東方青龍之象而興盛也,因這數百年來,我女真族積聚了長白山一脈的千年靈力,時至今日,應是勃發應運,一統天下之時。只不過,卻因有人擅改天機,突遣西方白虎星下世,白虎克青龍,我大金若要奪取萬里江山,卻是難了。”
“何人竟有這般本事,竟能改變天機?!”皇太極一臉惶惑地喃喃道。
薩滿搖頭,顯然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皇太極眉頭大皺,本想再問點什麼,忽地臉上卻顯厭煩之色,他揮了揮手,便令那薩滿退下。
那薩滿如遇大赦般急急而退。
“汗王,不必心憂。我大金乘時應命,時運昌隆,兵鋒所至,何敵不克,這薩滿所言,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寧完我搖頭道。
“公甫之言是也。我大金龍興海東,從建州一地起家,並女真諸部,奪取明國遼中遼南,眼下又徹底收降了蒙古插漢部,整個漠南蒙古皆臣服於我大金,國運這般隆盛,何人復可匹敵!”范文程在一旁插言道。
“正是,聽聞貝勒爺多爾袞此次掃滅插漢餘部,還得到了消失數百年的傳國玉璽,正可謂受命於天,其行昭昭也。可見,天命確在我大金,汗王復何憂之。”寧完我捋須而道。
皇太極聽兩人這輪番勸慰,臉色已是好了很多,他也感嘆地笑着說道:“本汗曾聽父汗有言,明朝萬曆年間,那明國風水大相士方玉,曾向那萬曆皇帝奏報,說據其感氣,東北之地,龍氣鼎盛,恐有擾攘中原之憂,那萬曆皇帝,便令其率風水方士前來東北除滅龍氣,結果,那大相士方玉來到東北後,滅了八條龍脈,卻獨餘一條未曾滅得,二位學士可知何故?”
寧完我笑道:“這個傳說,在下亦曾聽聞。據傳,這條龍脈位於建州之東,與其他藏於山嶺的龍脈不同,此龍脈卻藏於一棵大松樹上,稱爲掛角龍,故那大相士一時疏漏,無從查到。後來天命汗葬父母骨殖於樹上後,我大金便得以從建州興盛,卻是正應了此龍脈之說也。”
范文程亦感慨道:“那個明國相士方玉,據傳是上古時期御龍氏之後,探尋龍氣之功力堪爲了得。據他考證,這東北的九條龍脈,皆是上古時期,舜帝斬殺的九條巨龍所化。當時,這九條巨龍在南方興風作浪,舜帝便攜天帝所賜之劍,將這九條巨龍斬殺。九條巨龍龍魂不滅,遠竄東北各地,潛養深藏,至今卻有數千年之久矣。”
“是啊,據餘聽聞,那相士方玉,前來東北破解龍脈,實爲逆天之舉,卻不知,以人力而抗天道,必造其噬。方玉這般舉措,反而幫了我大金大忙。”寧完我笑吟吟說道:“本來,東北之地,九龍相爭,我大金未必能遂定東北,現有方玉剷除其他龍脈,故我大金乃能迅速一統東北女真諸部,接着再圖明國與蒙古矣。”
寧完我說到這裡,君臣三人皆大笑起來。
皇太極站起身來,目光灼灼地說道:“各位說得好,本汗決定了,現在我大金既已獲傳國玉璽,且待今年局面安定後,我大金將要重新改國號,更族名,本汗也要與那明國皇帝一樣,去汗稱帝!”
范文程與寧完我一同拱手致禮:“吾汗英明過人,順天應命,我等感佩之至!”
三人談笑更歡,這時,忽有密侍來報,說有重大事情稟報。
見到密侍一副有機密要事要報的樣子,范文程寧完我等人急急告退。
“你這般急來,卻爲何事?”皇太極低聲說道。
“稟大汗,我等探得,現在遼東之地有流言傳來,說大貝勒代善與正藍旗主德格類,與那明國的李嘯相勾結,欲對大汗不利!”
“哦,竟有這般流言?”
“正是,現在盛京、遼陽等地,這等流言傳之甚廣,說得有鼻子有眼,奴才不敢欺瞞,故特來急報。”
密侍說完,皇太極那雙細眯眼中,一道陰冷的寒光一閃而過。
他心下當然知道,這般流言,無頭無尾,皆是不值一提。只不過,這樣的流言,也許,能成爲自已打擊政敵的極佳機會.。。。。。。
在密侍細細地將流言全部說完後,皇太極的面孔,愈發陰狠可怖。
他悄悄地攥緊了拳頭。
皇太極不會想到,他在下定決心,準備利用這個流言打擊代善與德格類等人時,最開心的人,會是那個赤鳳衛指揮使的李嘯。
因爲這樣的流言,是李嘯專門令安全司司長黃保,派人在遼東各地製造傳播的。
他的目的,便是挑起後金內亂,削弱後金的實力,也減輕現在東江鎮所承受之壓力。
其實,前世過明史的李嘯知道,這崇禎八年,後金會有一系列的動亂髮生,李嘯希望,能將這些後金的動亂,挑動得更大更徹底一些,讓作爲漁人旁觀的大明,獲得更多的利益與好處。
這些動亂的起因,便是大前年末的莽古爾泰之死。
崇禎五年末,奴爾哈赤第五子,袞代皇后富察氏的大兒子,曾經的後金四大貝勒之一的三貝勒,正藍旗主莽古爾泰暴疾而亡。
李嘯猜測,莽古爾泰其實應該是死於謀殺,因爲在他死掉的這一年內,《清史稿》與《滿文老檔》中均未有此人任何生病的記錄。一個身體健壯從未得過大病的人,這麼蹊蹺的一夜暴死,其中,絕對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而按歷史進程,在今年的十月份,他的同母弟弟德格類,也是一樣會沒有任何疾病預兆的突發死亡,並且死亡的症狀與莽古爾泰一模一樣。
這樣的事情,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莽古爾泰與德格類,皆非正常死亡,極可能是被人謀殺。
李嘯甚至認爲,莽古爾泰很可能死於烏頭一類的毒藥,這種毒藥會讓人口舌麻痹,不能說話,最後在劇烈的痛苦中抽搐身亡。
所以,《清史稿》中的模糊記錄,很可能是刻意在掩蓋什麼。應該是故意用模糊的語言,來掩蓋這些精心設計的謀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嘯在想,如果自已設計得當的話,也許,自已將會成爲那隻最終獲利的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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