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元利方要下令進攻,忽見得對面有了動靜,似乎有一小隊騎兵,正走出陣列,向自已的方向奔行而來。
馬元利急急舉起千里鏡觀看,這時,從唐軍戰陣前,由數十名裝力備精良的護衛騎兵簇擁着,一名身着精鋼鎧甲繫着鮮紅披風的將領,緩緩踱到陣前。
這名將領,便是唐軍第二鎮鎮長安和尚。
他威風凜凜地踱到陣前,衝着河岸對面大聲喝道:“俺乃是唐王手下將領,第二鎮鎮長安和尚是也,對面將領是哪個,出來與俺談話!”
見安和尚隔岸叫陣,氣勢都這般雄壯,馬元利不由得下意識地全身一抖。
馬元利長吸一口氣,努力抑制住不安的心緒,便同樣在數十名護衛騎兵的保護下,來到全軍陣前,向對岸的安和尚大聲回道:“我乃是大西國左軍將軍馬元利,安和尚你有何話,但可對我直言!”
安和尚哈哈一笑,捋着粗長的鬍鬚,冷笑道:“馬元利?無名之輩,不曾聽說。可是張獻忠那廝,命你前來保寧府送死麼?”
見他出言不遜,馬元利心下懊怒,卻還努力在臉上保持平靜,他恨聲道:“正是某家!不可詆譭我皇上,你有何話,直說便是!”
安和尚聞言,又是一聲冷笑,便喝道:“操!什麼狗屁皇上,一個流賊頭子罷了。俺想告訴你,你可知道,現在張獻忠手下的三個義子,李定國、劉文秀以及艾能奇,現在皆是我軍中獨鎮一方之大將了麼?難道,你就不想效仿他們,及早改換門庭,棄暗投明麼?”
見他提到李定國與劉文秀,馬元利心下羞惱更甚,遂厲聲道:“哼!他們爲了自家富貴前程,背叛皇上,往投賊子李嘯,馬某深以爲恥!告訴你,莫說是你,就是李定國與劉文秀率軍而來,本將也會與他們斷無情面,生死相戰!”
“喲,不錯嘛,看來張獻忠對你拉攏得倒是可以,竟能讓你這般賣命。“安和尚冷笑一聲,複道:”只不過,就算不提往事,現在的局面,是你軍兵馬遠來,人多飢疲,鬥志低落,又被我唐軍當道包夾,已是斷難再逃。你我今日之戰,其實就算不打其勝負亦是註定,你又何必定要令手下白白送死呢?實話跟你說,本鎮是有好善之心,實不忍徒造殺孽,纔來陣前向你喊話,你可要把握機會,認清形勢方好。”
馬元利一聲慘笑,卻哏聲道:“呸!要我這大西國的左軍將軍,去投降那賊廝李嘯,真真笑煞人也!你休廢話,你這廝若有本事,便來破陣便是,馬某恭候高明!”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硬來!你既自尋死路,那本鎮就成全你!你到時下了十八層地獄,卻莫後悔!”
安和尚冷冷一笑,臉上便滿是猙獰之色,他再不多言,立即拔馬回陣。而與此同時,那馬元利亦一聲冷哼,率匆匆率軍歸陣。
馬元利既已歸陣,遂立即大聲下令:“全軍聽令!擺成散開陣形,以避敵軍炮火,全軍一齊往攻,與唐軍決一死戰!”
“衝啊!”
馬元利手下軍兵,發出一聲齊齊大吼,有如一羣驟然放飛的狂蜂,更如一羣掙開束縛的嗜血野獸,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向唐軍陣地猛撲而來。
人數共有五萬之衆的敵軍,在衝陣前已充分散開,以躲避即將撲面而來的火銃或箭矢,整個陣形有如卻月之陣,更好似一張開的大嘴,彷彿要對面呈直線狀嚴整以待的唐軍一口吞下。
面對有如潮水一般涌來的敵軍,唐軍統帥安和尚那堅毅如鐵的臉上,卻泛起淡淡笑意。
哼,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本將的九十門大炮已然飢渴難耐,正等着你們撞將上來呢。
“全體火炮手注意,做好戰鬥準備!”
“得令!”
主將令下,那些嚴陣以待的火炮手們,立即開始固定炮架,調整射角,裝填火藥與炮彈,很快就做了戰鬥準備。
這90門重型龍擊炮,沿着後面的小潼水,一字排開成整齊的一條直線,在這冬日的中午,銀灰色的炮筒,閃着刺目的寒光,一眼望去,氣勢雄壯威風凜凜。而且每門重型龍擊炮的炮口,都近乎與地面呈水平平行狀擺放,以求得到最大最好的殺傷效果。
看慣到了明朝鑄造的什麼大將軍炮,二將軍炮,虎蹲炮,以及所謂的紅夷大炮,馬元利終於親眼見到這龐然大物有如巨獸一般的重型龍擊炮,他心頭的震撼與衝擊,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他能近乎憑直覺能感受到,唐軍的這排巨大火炮,非但模樣這般嚇人,一旦打放起來,其攻擊力與破壞力,更將會何等驚人。
饒他是久經戰陣之將,在此刻見到唐軍竟能推出如此之多的巨型火炮前對陣,臉上頓是冷汗涔涔,臉色也瞬間蒼白。
他可以想見,在這樣的巨型火炮當頭轟擊之下,自已軍隊的士氣與鬥志,將會遭到何等嚴重乃至毀滅性的打擊。
只不過,現在全軍已如脫繮的野馬,盡力前衝,自已就是想讓他們退回,都不可能了。
此戰結果如何,也許,只能盡看天意了吧……
應該說,馬元利部的手下軍兵,從開始衝擊到離唐軍越來越近的距離內,一切都還是十分順利的。
敵軍軍陣狂衝到離南門外的唐軍戰陣約一千餘步時,整個唐軍的陣地,依然一片靜肅。
八百步,唐軍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七百步,整個唐軍戰陣陣型已然清晰可睹之際,唐軍的本陣依然沒有動靜。
一路吶喊狂奔的敵軍,終於到了六百步的距離。
沉默許久的龐然巨獸,終於露出了它尖銳殘忍的獠牙。
唐軍主帥安和尚手中的紅旗,高高舉下,又用力揮下。
“預備,開火!”
“砰!”
“砰!”
“砰!”
“砰!”
……
90門打放三十二斤炮彈的重型龍擊炮,立刻噴出腥紅的餘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有如無數朵在豔陽下嫣然綻放的金黃色花朵,在濃密嗆鼻的滾滾白煙中,九十枚烏黑而熾熱的鐵彈,穿透硝煙與雨幕,向對面衝來敵軍軍兵猛撲而去。
鐵彈從正拼力奔行的人羣中,呼嘯穿過,以絕對強橫的可怕力量,犁出了一道道血肉橫飛的筆直血路。鐵彈所及之處,慘叫連連,殘碎肢骸與人體內臟四處飛濺,給奔行的敵軍,造成絕對恐怖的死亡與傷害。
這樣激射而來的鐵彈,因爲敵軍已然十分迫近,故其射擊與穿透的範圍十分廣大與深入。雖然這樣的平行射擊,談不上任何準確性,而且衝陣人員相對分散,但這九十顆鐵彈,這般抵近射擊,給對面敵軍造成的傷害,依然十分可觀。
首輪炮擊齊射,瞬間就造成了兩百多名敵軍的死亡,四百多名敵軍受傷。雖然看上去殺傷有限,但這樣的密集炮火齊射,這樣絕對強橫而可怕的死亡,對敵軍士氣的打擊,幾乎可以稱之爲毀滅性亦不爲過。
突遭猛烈炮火襲擊的敵軍,立刻開始出現巨大的混亂與恐慌,原本齊齊前衝的戰陣,瞬間亂象四起,甚至還有不少潰兵掉頭後逃,整個軍陣衝擊的速度開始大大減緩。
馬元利旁邊的護衛騎兵,見到這番景象,自是怒不可遏,他與其下的的護衛隊立即急急出動,對這些撤自逃跑的軍兵大肆砍殺,好不容易纔重新穩定局面。
而在這時,第二輪炮擊,又兇猛地打響。
在全體敵軍好不容易重新穩定,尚從完全從驚惶中恢復之際,唐軍的下一輪炮擊又開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九十枚烏黑的32斤鐵彈,有如一枚枚死神揮出的重拳,以極其恐怖的姿態呼嘯而至。
這第二輪射擊,同樣造成了可怕的殺傷與愈發巨大的恐慌,又是數百名敵軍或死或傷,血肉橫飛,當場斃命。
原本就心神大懼的全體敵兵,深深畏懼於這樣近乎絕對的死亡與恐怖,這一輪炮擊之後,他們幾乎出於本能地開始後撤潰逃。整個衝鋒的敵軍軍陣,開始出現一半人還在衝鋒,另一半人卻在潰逃的怪異景象。
這樣的潰逃是相當有感染性的。
另一半猶在不顧死活拼死前衝的敵軍,見到陣中已有許多軍兵被唐軍的火炮擊潰逃竄,一時間亦是軍心消沮,人人自危,雖然還是在硬着頭皮向前衝擊,但其速度還是瞬間降低了極多,更多的只是一種習慣,以及對後面自家監陣騎兵的恐懼。
就在這時,唐軍第三輪炮擊開始了。
“砰!”
“砰!”
“砰!”
“砰!”
……
炮聲隆隆,鐵彈紛飛,強橫的暴力與迅速的死亡,迅速地又讓數百名敵軍,屍骸不全血肉模糊。
在這樣強悍無比的暴力和完全徹底的死亡面前,人類的掙扎與抵抗,近乎是一個笑話。
剩餘的一半衝陣士兵,士氣終於徹底歸零,現在的他們,再不需要有任何人動員,不知是誰發了一喊,這幫傢伙立刻轉身回奔,在離唐軍軍陣不過二百餘步的地方,嚎叫着抱頭鼠竄而去。
他們的逃跑是如此的堅決,如此地不可阻擋,有如一大羣發瘋的野獸,彷彿能把阻擋在它們面前的任何東西,都撞翻在地。
一時間,敵軍一片混亂,整個戰陣已是毫無秩序可言。
此時在後陣之中,見到自已手下的軍兵,竟在離唐軍戰陣不過二百餘步的地方,被唐軍三輪火炮齊射就給打得潰逃後撤,後面監陣的主將馬元利,頓是怒不可遏。
“不許撤!不許撤!你們這些混蛋,給老子繼續衝!衝上去,個個有賞,若是再退,定斬不饒!”
馬元利拔劍怒喝,連連催陣,又親自帶着護衛騎兵衝上前去,將後那些潰逃下來的軍兵,給狠狠地砍殺了十多名。
馬元利喊得聲嘶力竭,他臉上濺滿了鮮血,讓那憤怒扭曲的臉孔,愈發顯得恐怖嚇人。
只不過,潰兵有如潮水般從前面撤下來,任憑馬元利等人如何砍殺喝喊,也已無濟於事了。
敵兵開始全面潰退,唐軍的戰陣,亦立即開始同步行動。
潛藏在後陣以及左右樹林中的唐軍騎兵,合計約四千餘騎,有如狂飆突進,向馬元利軍兵包面猛地包抄而去。
他們的目的,自是全面截斷馬元利部的後路,力求將其全部消滅。
如果能成功包抄,馬元利部的五萬兵馬,當可全部盡滅於小潼水西面的平曠之地。
有如兩把巨鉗的夾子,兩路出擊的唐軍騎兵,捲起滾滾煙塵,呼嘯着向馬元利後面包夾而來。
騎兵一動,步兵自是亦不甘其後。
見到黑壓壓一片衝陣的馬元利部兵馬,終於在自家龍擊炮的沉重打擊下徹底崩潰,全軍開始倉皇潰逃,唐軍陣中,響起了連綿而響亮的歡呼。
大批甲冑齊全手持鋒利精鋼長槍的唐軍槍兵,從盾兵後面一躍而出,急走疾行,朝着潰逃而去的敵軍軍兵,尾隨追殺而去。
他們精力充足,奔行迅速,一俟追近,那一杆杆4米長的精鋼長槍,那鋒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槍頭,便有如長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馬元利部軍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鋼槍頭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謂觸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軍槍兵的兇狠捅刺下,敵軍們慘叫連連,不斷掙扎倒下而亡。
在唐軍的追殺下,敵軍們更是魂飛膽裂,他們紛紛扔了武器,嚎哭着更加拼命地加速潰逃,有如一羣顧不顧腚的豬,再談不上任何組織與紀律,每個人都是拼命後撤奔跑,唯恐自已落在後面,就會成爲唐軍的刀下鬼與槍下魂。
這樣單方面的無情屠殺,不要太爽。
一時間,唐軍槍兵與騎兵在戰場上形成了良性互動,槍兵尾追潰兵,騎兵包抄其側翼,兩個兵種齊力合擊,大股大股地消滅潰逃的敵軍,給倉皇逃命的他們,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一眼望去,整個戰場有如一個人類屠宰場,地上遍佈了敵軍軍兵的屍骸,橫七豎八,觸目驚心,遍地溢流的鮮血,竟嘩嘩地匯成一條殷紅的血河。
這條長長的血河,蜿蜒長流,殷虹刺目,令人心悸膽寒,足見這場殺戮,有多麼地殘酷。
這樣的當道炮擊,再全軍合擊潰兵,已成了唐軍的一種標準化屠殺模式了。
一直押後監督的副將馬元利,見自家五萬兵馬,竟然連唐軍陣型都未碰到,就被徹底擊潰再難收拾,他心下的憤怒與沮喪,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操,這他孃的打的甚鳥仗,簡直能把人給憋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