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丑時馬上就要過去,兩萬餘人馬終於齊集校場,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頭,屯齊滿意地對身旁的阿巴漢和馬喇希道:“成敗在此一舉,今晚一戰,定要讓天下賊匪聞之喪膽!”
“諸將務必約束好麾下士卒,束馬銜枚!妄言者斬!若是驚動了賊軍,行連坐之法!”
衆將都知其中厲害,連忙唯唯諾諾地應了,再令親兵到下面去一一告知各級將領。
屯齊見諸軍都已經準備得妥了,這才一聲令下,悄無聲息地開了東城門,兩萬餘滿蒙八旗以及綠營士卒也不點火把,藉着朦朧的月光便往幾裡外的大興軍營地撲了過去……
星光和月光灑落大地,偶爾飄過的雲朵使月亮看起來很有些詩意。
只要有星有月,就完全能夠看得清路,這種夜晚,適合吟詩,也適合夜襲。
陸離正帶着手下的十一名士兵在離城一里遠的小路上策馬緩行,他們今天的任務只是監控城內的韃子,所以大家都比較放鬆。
作爲大興軍的偵騎,他們比普通的士兵要苦得多,而且危險性也要大得多!大軍開拔之前,他們就得提前出發打探敵情、查看地形,爲大軍提供一切有用的情報。
紮營之後,將士們就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但他們還得輪番出營,配合軍中輪值的明哨、暗哨,嚴防敵人襲營。
不過,這樣的苦差事卻是士兵們人人都想要的,他們不但和將領們一樣一人配雙馬,而且餉銀也比普通士兵高出近一倍,最關鍵的是,他們立功的機會比普通的士兵要多出很多。
“班頭,咱們十六師這次犯了大錯,連燧發槍都收上去了,等打完了這仗說不定就要降爲備軍。”伴着清晰的馬蹄聲,陸離身後一個聲音低低地說道。
現在大興軍數十萬將士都知道,去年盜賣軍火以及勾結外人襲擊元帥的,就是十六師的將領,十六師其餘的將士也受了池魚之殃,被拉去重新軍訓了幾個月不說,現在到外面一提到十六師,人人都是一副鄙夷的神情。
“山猴子,敢不敢跟我打賭?這仗打完,只要咱們十六師表現好,不但不會降爲備軍,反而會配發新槍!”陸離應該是聽到過什麼風聲,所以才如此篤定地對山猴子說道。
去年李元利在昭化查軍火盜賣案時,因爲不知道究竟有哪些人蔘與,就將所有配發下去的燧發槍都收繳了上來,畢竟這東西只是改了一個槍機,要是被敵人得到,用火繩槍來改也是快得很,他不想去冒這個險。
直到大軍出征,他也沒有再把燧發槍發下來,主要就是想看看十六師將士到底還能不能用,如果能用的話就直接裝備擊針槍,如果不能用的話乾脆就讓他們全部轉業,也用不上什麼槍了。
“狗日的叛賊……班頭,要怎麼才能算是表現好?”山猴子和其他普通的士兵一樣,非常憎恨那些背叛大興軍和元帥的將領,沒有他們,十六師將士就不會成爲受人嘲笑的對象。
“紀律嚴明,作戰奮勇!對元帥的命令嚴格執行!”陸離轉過頭來低聲對他說道,“總之,能不能洗清咱們的污名,就要看咱們這次在戰鬥中的表現。”
“班頭說得有道理!”山猴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十六師現在沒了師長,吳軍長代管咱們師也不可能長久,恐怕元帥也是想等打完這一仗之後再作安排。”
“班頭……”陸離手下另一名綽號“木匠”的士兵也想插上一嘴,陸離卻伸手打斷了他的話。
“安靜……聽這聲音……有點不對勁!”
一陣“唰唰”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但卻不是風吹動樹梢那種一陣一陣的聲音,而是連續不斷地響起。
“韃子出城了!”習慣了大軍行進的步伐聲,陸離只是側耳傾聽了一小會,便立即作出了判斷,“人數不少,不是小股偵騎,沒有馬蹄聲……不好,韃子要襲營!”
“快回去報告,韃子來襲營了!”陸離剛要撥轉馬頭,卻看見遠處出現了一羣“鬼影”,這是韃子的斥候!
走到如此近才被發現,不用說馬蹄上是包上了棉布之類的東西,只有走得近了,才能聽到數十匹馬一齊慢跑的“咚咚”的聲音。
韃子應該也發現了他們,此時正默不作聲地左右散開包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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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陸離大喝一聲,大夥這時都已調轉馬頭,往來路一陣飛奔,一邊跑一邊彎弓向後射箭,但倉促之間,卻一個人也沒有射中。
大興軍的偵騎,全都有騎射的本事,但身後的韃子太多,他們一刻也不敢停下來,只要被韃子圍上,斷斷沒有活命的可能。
“嗖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篷箭雨從天而降,似乎射中了幾名偵騎,但因爲韃子離得較遠,士兵們又穿了甲冑,沒有看見有人掉下馬來。
只有一匹戰馬中了箭,長嘶一聲往前一躥,差點將馬背上的士兵顛了下來。
在有星光的夜晚戰馬的視力比人要好得多,可終究是比不上白天,衆人拼命打馬,但馬速卻始終提不起來。
不知是韃子馬好還是路熟,只過得一小會便拉近了雙方距離,又是一陣箭雨,射傷了幾名士卒,這一次陸離再沒有那麼幸運,也落下馬來——他左肩中了一箭,跨下的戰馬也中了一箭!
“班頭!老黃!你們沒事吧?”沒有中箭的幾名士兵連忙勒停了戰馬,想將落馬的幾人一起帶走,大興軍將士沒有拋棄戰友自己逃命的習慣!
眼看韃子越來越近,陸離急得跳腳,要是他們全都折在這裡,消息怎麼傳得出去?若是大營被韃子突然襲擊,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自己就算死了也是大興軍的罪人!
他從腰間抽出直刀,嘶聲喊道:“狗日的,別管我們,快走啊!快走!到前面去吹哨!這邊太遠聽不見!”
“班頭……”山猴子的喊聲中帶着哭音,但他知道自己幾人留下來也是於事無補,反而會壞了大事。他猛地在馬屁股上抽了兩馬鞭,和另幾名偵騎一同隱進了夜色之中。
不大功夫,淒厲的銅哨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