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心中奇怪,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在街上騎馬,心中疑竇頓生,急忙站起身來觀看,卻見遠處有幾隻火把正向城門這邊移動而來。
“快去通知苟德子,就說這邊有情況。我在這看着。”那名剛纔說要去投滁州的清兵向另一人吩咐道。
那人一溜煙的向城樓裡跑去了。
城樓中的一間屋子中,幾名清軍軍官在圍着一張桌子而坐,其中一人長的尖嘴猴腮,但卻是身穿把總服飾,在這幾人當中很顯然是官職最高的一人。
桌子上放着幾盤菜餚,有油炸的花生米,有一隻已經被撕的只剩下碎骨頭的烤雞,還有其他的幾樣菜。每人的跟前都放着一隻瓷碗,碗中盛滿了酒水。
苟德子手中拿着一根已經吃的沒剩下多少肉的雞腿,另一隻手端着碗裡的酒揚起脖子往下灌。
有一名清軍用手捏起幾顆花生豆放進嘴裡,然後灌了一口酒後忽然問道:“把總大人,你說那定北軍真的有那麼厲害麼?大家都是娘生父母養的,憑什麼他們和韃子幹仗的時候就那麼厲害,幾十萬大軍說敗就敗了。咱們以前還是朝廷的兵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和韃子幹過仗。那韃子一個個兇殘的跟狼一樣,箭射的他孃的賊拉準了。弟兄們是跟韃子打一場輸一場,打到後來弟兄們一聽到說韃子來了都是兩腿發軟,直接掉頭就跑了。說起來真是丟人啊。可那韃子再厲害,幾十萬大軍遇到定北軍一萬多人就跟大雪見了開水一樣,嘩啦啦啦的就消散了。難不成他們真是像那樣百姓說的是天兵天將一般不成?”
苟德子因爲他的姓,沒少跟人急。後來因爲會溜鬚拍馬,升到了把總,除過上面的官,下面的小蝦米再也沒人敢當面稱呼他的姓了。大家叫他的時候也只能稱呼把總大人,而不能說苟把總,或是苟大人之類的。
苟德子是這西城門夜間的值守官。今夜正好輪到他守夜。本來就沒多少心思好好守夜的他,吩咐手下買了幾個小菜,一隻燒雞,叫了幾個心腹手下就着酒菜擺起了龍門陣。
聽到手下的話,苟德子將手中雞腿最後一塊肉撕到嘴裡,又喝了一口酒這才含糊的說道:“是不是天兵天將我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那定北軍要不了多久就會打到這泰州城下了。所以,管他孃的,趁着臨死前吃好喝好纔是正事。其他的老子懶得管球。”
其他幾人一聽也慌了,都道:“大人啊,兄弟們跟着你就是圖個好前程的。你可得給兄弟們找個後路啊。”
又有人道:“狗日的韃子平時給咱們少吃缺穿的,誰還幫他們賣命啊。咱們本都是漢人,那定北軍也是漢人,要不咱們投了他們吧。到哪裡都是當兵吃糧,投了他們不僅能活命,而且還不會被老百姓戳脊梁骨。”
有人接口道:“我聽說那定北軍一個月光餉銀就二兩銀子,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想進去當兵,可人家秦國公也不是人人都讓進的,聽說還要什麼考覈測試才行。”
一聽二兩銀子,其他家人都是眼前一亮,心中都有些蠢蠢欲動。但是苟德子沒發話,他們也摸不清他的心裡是咋想的,便停住了這個話題。
這是,那名報信的清兵闖了進來,喊道:“苟大人,城裡有人向城門口來了。“
其他幾個清兵一聽,心中頓時幸災樂禍起來了。這貨難怪不受大人待見,誰讓你不長記性的。等着挨削吧你就。
果然,苟德子一聽,臉色立馬漲紅,走到那清兵跟前頓時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一下子將那士兵扇的一個大趔趄,腦袋差點碰到門柱上。
那士兵被這一巴掌扇的才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又犯了人家這忌諱了。但是人家是官,自己是兵,只能打落眼淚往肚裡吞了。
打完這一巴掌,苟德子氣也順了,才慢條斯理的問道:“你剛纔說什麼?”
那清兵戰戰兢兢的道:“城中有幾個人騎着馬向城門這邊過來了。”
苟德子一聽,抓起旁邊的腰刀便走了出去。其他人跟在他們身後也走了出去。
等苟德子來到垛牆邊的時候,已經能看到幾隻火把已經快到城門下了。
苟德子示意旁白一名清兵道:“喊話,讓他們停下來,問他們幹什麼的。”
那名清兵聽命大聲的喊道:“下面的人停下,城門重地,不得隨意亂闖。你們幾個是幹什麼的,大半夜在街上騎馬不怕殺頭嗎?”
城下那幾騎並沒有回話,依然是向城門處本來過來。
苟德子正準備讓人繼續喊話的時候,城下卻傳來聲音。
“讓苟德子出來見我。”一個威嚴的聲音喊道。
苟德子被人直呼其名,一下子心中上火,正待發作的時候卻被旁邊的一個人拉住道:“大人,小的聽着聲音有些耳熟,好像是都司大人的聲音。”
苟德子一愣,都司大人?這個都司大人正是清軍駐守在泰州的綠營兵最高將領李國英,任綠營都司一職。
苟德子聽那人一提醒,頓時酒醒了七八分,越想越覺得是,心中那點火氣立刻煙消雲散了。雖然心中疑惑都司大人這麼晚了還跑到城門這裡來做什麼,但是還是趕緊伸出腦袋大喊道:“下面可是李都司?”
“正是本將。”說話間那幾騎人馬已經到了城樓下,從上面隱約可以看到李都司一身戎裝,後面跟着四名貼身侍衛。其中兩名侍衛的手中舉着火把,李都司的臉在火光下看着分外的嚴肅。
“都司大人深夜前來,不知道有什麼吩咐?”苟德子問道。
“苟德子,本將命你現在立刻打開城門,本將要率軍出城。”李都司喊道。
“什麼?打開城門?率軍出城?可是除過他身後那四名侍衛,自己可是沒看到一兵一卒啊。”苟德子滿腹的疑惑。
看到苟德子沒有應聲,城下的李都司急了,大聲喝道:“苟德子,本將是根據上面的命令,連夜帶兵出城執行秘密任務。只是擔心泄露了消息,才親自過來傳令。你他孃的是長了幾個腦袋,竟然敢違抗軍令,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苟德子一聽,對呀,人家官大,出了事自然有他頂着。自己若是抗命的話,很可能馬上就會丟腦袋。所以還是乖乖聽命吧,管人家幹什麼呢。
“大人稍等,卑職這就讓人打開城門。”苟德子向下大喊道。轉身吩咐旁邊的幾人道:“趕緊打開城門。”
那幾個親兵跑到吊橋的吊索開關那裡去,隨着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巨大的吊橋被慢慢的放下來了。
哐噹一聲,吊橋落到了護城河的對岸。十幾名清兵下到城門樓子中取下巨大的城門閂子,將沉重的城門緩緩的拉開了。
當城門完全拉開之後,李都司身後的那四名侍衛中的三人突然下馬城門樓上奔上來。
苟德子不知道這三人上來幹啥,也沒有見李都司下命令,還在傻愣愣的看着他們時,一柄鋒利的刀刃就已經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面。一個陰冷的聲音道:“李都司已經棄暗偷明,你難道還想幫着韃子賣命麼?”
正在此時,那搶上城樓的三人中的一人從懷中掏出一支焰火,用火摺子點燃。砰的一聲,焰火炸響了,一串火花沖天而起。
很快,在城外的黑暗的天空中也突然的出現了一串焰火。緊接着,黑暗中便亮起了無數點的火光。那些火光伴隨着隆隆的馬蹄聲向泰州城的方向迅速的靠近。
苟德子一看這動靜,就知道人家是早都算計好了。自己要是還不識相的話,也只能是枉送上一條性命而已。再說了連都司大人都降了,親自跑來詐開城門,自己這個小小的把總還有什麼還掙扎的。
於是,苟德子很自覺的扔下了手中的腰刀,抱着頭蹲在了牆根下,並且向其他的清兵喊着讓他們放下武器,乖乖投降。
李國英也看見了城外的火光,聽見了滾滾的馬蹄聲,嘆息了一聲,卻是感覺心中踏實了許多。他向身後那名監視自己的侍衛轉頭說了幾句話,徵得他的同意後向着城樓上的清軍士兵大喊道:“弟兄們,咱們都是漢人,不能再幫着韃子賣命了。秦國公派了定北軍來了,兄弟們好生的配合着,定北軍保證不殺一個。若是有人不識時務,還要爲韃子賣命,那就是自尋死路,怨不得別人了。大家都是漢人,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
衆清兵本來被苟德子這一番話都說動了,這下聽到最高指揮官說是定北軍來了,更是沒有一點放抗的心了,都是哐當哐當的將手中的武器扔到了地上,抱着頭在城牆根下蹲成了一排。
火光點點,蹄聲隆隆,本來隱藏在黑暗中的大軍很快的就出現在了泰州城下。放下的吊橋,敞開的城門,已經宣告着泰州這座千年古城重新回到了漢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