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九章 血滴子

洪承疇臨危受命,短短時間來根本沒有辦法將手下的部隊整合成一個有機的整體。莫說這還是分屬三個民族的軍隊,就算當年他督師遼東的時候,手底下全是漢人的軍隊,也都無法協調整合,更何況現在了。

所以洪承疇目前唯一能做,也只能做的就是重用舊部。而楊永兵無疑是不錯的人選。

正是因爲洪承疇的寵信才使得楊永兵在同僚面前耀武揚威,趾高氣揚,也因此得罪了不少的人。但是楊永兵依然的不在乎,我行我素。

洪承疇站起身來指着地圖上高郵州的位置向楊永兵問道:“黑虎,你對現在高郵州的戰況有什麼看法?”

楊永兵大喇喇的道:“末將沒有什麼想法,只要部堂大人有令,刀山火海俺也闖的。”

洪承疇臉上在笑,心中卻是暗自搖頭。這個傢伙作戰倒是一員猛將,就是不喜歡動腦子。這樣的人最多就是一員悍將,但是卻成不了大器。只可惜他現在手下看似兵將無數,但是真正能信任的卻沒有幾個。楊永兵雖然驕橫無腦,但是畢竟還是很聽話的。

洪承疇用手指點着地圖緩緩說道:“從這些難民的狀況來看,高郵州現在應該還在我們的手中,而且蕭賊兵力不會太多。”

楊永兵奇道:“大人怎麼知道的?難道是那些難民告訴大人的?可是大人根本就沒有見過那些人啊?”

洪承疇笑道:“確實是他們告訴本督的,但是並不是用嘴巴。而是用眼睛。”

楊永兵不解,一臉疑惑的看着洪承疇。

洪承疇解釋道:“本督是從那些百姓的行色上來判斷的。你想想看,蕭毅那賊子假仁假義,一向都是宣揚愛護百姓。如果他們已經攻下來高郵州的話,那麼一定會爲了名聲考慮,而且還要不泄露他們的虛實,一定不會允許這些百姓離開的。這是其一。

剛纔在城樓上我仔細的看過這些百姓的行囊,發現他們的行囊都是甚爲整齊,並不像匆匆忙忙的而走的樣子。顯然,他們在離開的時候時間是充裕的。這是其二。”

楊永兵恍然,他知道自己這位主子一向都是行事謹慎,判斷的事情也十有八九都是正確的。但是他又問道:“那麼大人剛纔說蕭賊兵力不多又是怎麼知道的?”

洪承疇道:“孫子兵法說過: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如果蕭賊的兵力足夠多的話,一定會將高郵城團團圍住,不許一人走脫。但是如今這些百姓都安然走了出來,那麼則可以推測出攻城的兵力一定不會太多。而這一點也可以從柏永馥的信中得到證實。另外,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蕭賊的兵力總共也就五六萬人,那些新招的青壯暫時還不足爲慮。除過守衛各處城池的人,能夠出徵作戰的人數也就最多是一兩萬人了。”

楊永兵聽到這裡大聲道:“蕭賊這麼少的兵力,就敢前來攻城,簡直是囂張至極,目中無人,末將願意帶兵狠狠的去殺一殺他們的威風,讓蕭賊也知道我們的厲害。”

洪承疇搖搖頭道:“黑虎忠勇可嘉,但是還是不能小覷了這蕭毅。此人背景身世異常神秘,本督除過知道他是自西北而來之外其他的都是一無所知。看他手下的兵將,都是彪悍異常,甲冑齊整,而且還多是騎兵。這樣一支裝備精良的軍隊,沒有萬貫家財是根本不可能訓練出來的。但是本督當年在西北剿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聽說過有姓蕭的大戶世家。而且這麼一支強大的軍隊,沒有好幾年的時間是無法打造出來的。但是在此之前根本沒有此人的一點消息,他神秘的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似的,實在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洪承疇不知道自己的一句無意的話基本上已經道出了蕭毅的真實來歷。要是蕭毅在此,一定會讚道:“大漢奸,恭喜你,答對了本督正是天上掉下來的。”

楊永兵接過話頭道:“末將可不管他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土裡鑽出來的,只要他不是三頭六臂,只要刀子能砍下他的肉,但凡大人一聲令下,末將就是拼了命,也要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洪承疇不理他,嘆了一口氣悠悠道:“你說的對,不管他是什麼來路,都已經不重要了。自從此人在江南出現後,大清勢如破竹的攻勢就被遏止了,而且從此是連連敗北,軍威大喪。也許真的是大明氣數未盡,上天降下此人來力挽狂瀾。也許本督錯了,從松山的時候就錯了,但是本督已經沒有後路了。這條道已經走上,便是一條不歸路。成功,也許會青史留名。失敗,那一定是遺臭萬年。造化弄人啊”

楊永兵看洪承疇隱有落寞之意,也不好什麼,只好閉嘴不言。

不過洪承疇畢竟也是征戰半生,又是歷經兩朝君主器重,心中自有自己的驕傲。語氣一轉,豪氣頓生,朗聲道:“本督已經錯了一次,再也不能再錯一次。既然降了大清,本督也不在作他想,不會再做那朝三暮四,反覆無常的小人。不管那蕭毅是不是上天派來拯救大明的,本督也要和他好好的鬥一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楊永兵也被洪承疇的豪情所感染,大聲的道:“末將唯大人馬首是瞻,大人要與天鬥,末將便上天誅殺那玉帝老兒。大人若與地鬥,末將就將那土地老兒都擒來。大人要與那蕭毅鬥,末將就去將那蕭毅的人頭取來,給大人做夜壺。既然大人要和那蕭毅鬥,那就讓末將帶兵去高郵州將他的賊兵打的落花流水。”

洪承疇被他的一番雖渾但是衷心可鑑的話給逗笑了,微微一笑道:“黑虎忠心可鑑,但是此事並沒有那麼簡單。”

楊永兵一怔,不解的問道:“大人是什麼意思?”

洪承疇盯着地圖,緩緩的說道:“剛纔的那些話只是一種猜測,並不一定是準確。還有一種原因也可以解釋。”

“什麼原因?”

“那就是這一切都是假的。”洪承疇緩緩道。

“什麼?大人是說高郵州已經淪陷,這些難民還有柏永馥的求援信都是那姓蕭的和柏永馥聯合起來做的一場戲?”楊永兵瞠目道。

“很有可能”洪承疇點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麼那些難民中一定會有那蕭賊的探子,末將這就帶人去將那些刁民全部殺了,看他們還怎麼當探子。”楊永兵說着就要往外走。

“回來,真是胡鬧”洪承疇及時的喝止了他。

“這也這是本督的猜測而已,事情的真相還得等洪大回來才能互相印證。你若現在去把那些百姓屠戮了,不僅幫不上忙,而且會讓我們在江南的人心大跌,對於本督經略江南有害無益,還會給了那蕭毅污衊攻擊本督的一個好藉口,使得江南百姓對我大清軍隊更加的仇視。你明白了嗎?”洪承疇苦口婆心的說道,對這個腦子一根筋的傢伙實在是有些頭疼。

楊永兵返身回來,不服氣的道:“那大人就任憑那些賊子的探子窺探我軍虛實麼?徐勇那個草包我看是看不住那些人的。”

洪承疇道:“黑虎,你要記住,刀槍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這件事情本督自有主意,你就不要操心了。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現在回去整肅人馬,做好救援高郵州的準備。”

楊永兵聞言興奮道:“要打仗了麼?太好了,末將早都憋着一肚子火了。這次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一下那幫目中無人的賊子。”

洪承疇道:“你先回去,等待本督的命令。”

楊永兵應了一聲,興沖沖的出去了。

看着楊永兵的背影出去了,洪承疇轉向身後,淡淡地道:“出來吧。”

從屋中的一個大屏風後面轉出來一個清瘦的男子。那男子青袍綬帶,相貌不俗,但是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神色。

“本督剛纔的話你都聽到了?”洪承疇淡淡問道。

“是的,大人”那男子頜首道,聲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

“那想必本督的意思你也明白?”洪承疇問道,

“大人是想從那些難民口中得到消息?”青袍男子不假思索道。

“青衣果然名不虛傳。攝政王真是慧眼識英才,本督佩服”洪承疇讚道。

“大人謬讚。有什麼吩咐,請大人示下”青袍男子已經是面色平淡,語氣清冷。

“很簡單,你找祖籍高郵一帶的人混進那些難民中去。監督他們的一舉一動,同時從他們口中刺探消息。”洪承疇道。

“遵命,我這就去辦,定然不會讓大人失望”青衣男子淡淡的應了一聲,腳下輕移,頃刻間已經消失不見。

洪承疇看着青衣的背影,心中忖道:“希望你們這次不要像在滁州那樣的表現了。否則,你們這血滴子的名號也不要再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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