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斬首了三百二十級,這個袁應泰爲之一喜,有了這三百個建奴首級,他們確是可以向朝廷交待了,他們可以把這包裝成一場慘勝,他們與建奴相遇,衆將沒有退縮,而是毫不畏懼,與之血戰,打了將近半天,終於將敵人擊退,斬首三百級,這奏章怎麼寫,這個袁應泰己有了腹案。
袁應泰問道:“我軍傷亡如何?”
衆將沉默,大家都臉現沉痛和慚愧之色,陳策道:“現在正在收攏散兵,還有許多兵丁流浪在外,末將己命人出去收攏和召集,正在登記造冊,這……。”
袁應泰問道:“多少?”
陳策道:“不低於一萬。”
袁應泰嘆了一口氣,這個建奴如此兇悍,六千人就如此厲害,他們可是有十萬人呀!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名不虛傳。
袁應泰道:“諸將議一議,這個奏摺該怎麼寫,老夫也好向朝廷報功。”
衆將大喜,這便紛紛出主意,這奏摺奏該怎麼寫,在大家的鼓搗下,他們整理出一份奏章,這無非是他們奉命出城,馳援瀋陽衛,途中與建奴首領黃臺吉率領的正白旗、鑲白旗精銳相遇,雙方血戰兩個時辰,以傷亡一萬的代價,擊退了建奴的進攻,斬首三百二十級。
今日之戰,其實是慘敗,他們是中了建奴的奸計,幾乎被擊潰,損折了這麼多人,拼死力戰之下,這才力保不失,沒有被殺死,這個建奴是自己主動的撤退的,但他們可以美化一下,說是被他們打退的,然後斬首三百級,雖然是打得慘了一點,但是這畢競是打勝了,方方面面交待得過去,他們只需說,功過相抵,不要向上面邀功請賞即可。
不過這時!探馬飛馬來報:“報瀋陽衛打退建奴進攻,斬首一萬二,生擒三千。”
這個消息幾乎是令袁應泰等呆了,他認爲是自己聽錯了,所以下意識的問:“什麼?”
不但袁應泰如此,就是其它的人也是如此,他們認爲,這是自己聽錯了。
探子再報:“瀋陽衛打退建奴進攻,斬首一萬二,生擒三千。”
袁應泰大驚,說道:“快將戰報給我看。”
這個探馬雙手呈上戰報,這個袁應泰一看,這是瀋陽衛城防司令部和欽差大臣聯名簽署的戰報,他們詳細的記述了這一次戰鬥的經過,並有詳細的斬獲和戰損數字,這是瀋陽衛上報給遼陽的戰報,不是正式的奏摺。
這個袁應泰震撼得幾乎是呆住了,這也太嚇人了,野外作戰,正面硬憾,打退了六十個牛錄的進攻,還殺死和俘虜了這麼多的建奴,他道:“這是真的?”
探馬道:“瀋陽衛多路飛報這個遼陽了,建奴大軍己退去。”
袁應泰仰天大笑,說道:“好!好!好!皇天保佑,皇天保佑。”
衆將傳閱這戰報,也是歡天喜地的,這建奴終於是退了,他們的任務是支援瀋陽衛,像今天這樣的戰鬥,他們是經不起第二次,也就是支援瀋陽衛的任務,己經失敗,他們去了這也只是送死,所以他們是擔憂的,即使有這戰報在,但如果上面讓他們繼續支援瀋陽衛,他們應該怎麼做,還去不去,如果去的話,這與送死沒有什麼分別。
現在建奴被打退了,這也意味美他們獲得勝利了,不用去拼命打仗了,他們也明白了,這個建奴爲什麼會倉惶而退,上萬人被斬殺,他們不走,難道他們的頭骨更硬?
上萬人被斬殺!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說好的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呢?難道有人是開掛的,可以不按遊戲規則辦事?
難怪這建奴會倉惶而退。
衆將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勝利,而是一場暢快淋漓的,扭轉戰爭的形勢大勝利,一如建奴版的薩爾滸之戰。
接着是羞愧,是的是羞愧,他們斬了三百二十個人頭,就天大似的勝利,足以掩過這一萬名士兵之死,人家瀋陽衛,打垮了兩黃旗,陣斬一萬二,生俘三千,這這是真正的轟動天下的大勝利,在人家這巨大的勝利面前,他們的戰績斬獲,有如這個皓月和瑩火蟲一樣,微不足道。
在這個巨大的,轟動天下的大勝利面前,他們也不足以憑這三百個人頭,就可以以功抵過,抹去這上萬士兵的死亡之敗,這是沒有說服力的,朝中諸公也不會認可這一點,甚至他們要挮這個奏摺上去,這都需要勇氣,朝中六部言官,都察院十三道御史,這可不是吃素的,他們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聞風奏事,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袁應泰道:“馬上飛報遼陽熊大人,備馬,本官要去瀋陽衛。”
這陳策道:“連夜去?”這裡是交戰區,有無數遊兵散勇在其中游蕩,還可能有建奴,這是相當危險的。
這個袁應泰道:“馬上去,如此盛事,本官是必須是親歷見證,備馬!”作爲遼東巡撫,國家封疆大吏,這瀋陽衛取得了這個輝煌的勝利,他是感到由衷的高興的。他有功,也有過,但是無論怎麼樣,這個建奴被打退了,他是真心高興的。
這個建奴以勢不可擋的勁頭,崛起於遼東,其勢如耶律遼,又如完顏金,一旦勢成,必定橫掃遼鎮,問鼎中原,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是這片大地上,幾百年流傳下來的諺語。
現在瀋陽軍陣斬建奴上萬,這是戮破了建奴不可戰勝的神話,打垮的是他們骨子裡的驁傲不馴和狂妄,也可以說打垮的是他們的精氣神,所以纔會讓這建奴倉惶的急退。
米柱在建奴大敗後,立即往城門趕,這個賀世賢組織了上萬民壯和輔兵,幫忙打掃戰場,取得了這麼巨大而輝煌的勝利,所有的人都喜氣洋洋的,好像過節。
這個米柱道:“恭喜賀司令,賀喜賀司令,賀司令打了這麼一場大勝仗,天下名將,舍賀司令其誰?這一個五軍都督是跑不了,搞不好得混上一個爵爺之位。”
賀世賢笑得合不攏嘴,這是值得勒石爲記的經典之戰,他以前做夢也不放這麼想,陣斬一萬二,生俘三千,當年的李成樑,也沒有如此盛之武功,他說道:“這全是武驤衛打的仗,又靠神威的大炮,我老賀只是在城牆上看風景,有什麼功勞?”
米柱道:“賀司令乃瀋陽軍司令,總領一方,司令全軍,沒有司令坐鎮指揮部,制訂戰略戰術,調度兵馬,如何有今日的勝利,無論怎麼說,瀋陽衛大捷,這賀司令都是首功。”
賀世賢投桃報李,說道:“這還是靠彪悍精銳的武驤衛,沒有大人帶來的武驤衛和紅衣大炮,決無今日的勝利,今日瀋陽衛之戰,全靠米大人運籌維帷,決戰千里,這首功,當是米大人的。”
米柱道:”本官食天子祿,奉天子令行事,這都是份內之事,何功之有?倒是戚金將軍,指揮大軍出戰,從容若定,沒有出衆的武力,卻有赫赫戰功,本官認爲,這功勞也是不少。”
賀世賢道:“都有功。”
米柱道:“是呀!這塊豬肉極大,大到沒有一個人可以吃得下,我們何不邀來熊大人、袁大人、張御史、戚將軍、尤將軍一起坐而敘功。”
賀世賢道:“妙極,本將正有此意。”
這時部隊們開始回城,米柱和賀世賢站在城門,對凱旋而歸的軍將們行軍禮,以手握拳,捶了一下胸口:“萬勝!”
數千將士齊捶胸甲,齊聲道:“萬勝!”
戚金正欲下馬,米柱道:”將軍無須下馬,將軍立下不世奇功,正是騎馬遊行誇功之時,本官爲將軍牽馬!”
欽差大臣牽馬,這是極大的榮耀,這個戚金大驚,忙道:“這如何使得!”
米柱道:“爲蓋世名將牽馬,本官的榮耀。”他笑眯眯的爲戚金牽馬入城。
這個秦邦屏、秦民屏則整頓隊列,讓部隊邁着整齊的步伐入城。
全城剩下的民衆,全部涌到城門,看見凱旋而歸的大軍,欽差大臣爲指揮官戚金牽馬,發出震天的歡呼聲和掌聲。
武驤衛出城時八千大軍,此時陣亡過半,爲諸軍之冠,但是剩下的人,也人人帶傷,疲憊不堪,滿身灰塵,不過這精神勁頭卻是極足,他們排着整齊的步伐,高聲齊唱《精忠報國》,這森嚴殺氣,展示出了天下強兵的風采。
有幾個老者舉酒攔住大軍前進的步伐,領頭的老者舉酒高聲道:“將軍披肩執銳,誅殺建奴,救全城百姓,請受老朽一拜,將軍武功蓋世,請滿飲此杯,爲天子親軍賀。”
米柱將酒拿過來,挮給馬上的戚金,戚金舉杯道:“爲聖明的皇帝陛下,爲戰死沙場的兄弟手足!”一飲而盡。
藉着這時刻,街邊的百姓們紛紛拿出酒水吃食給入城遊街誇功的將士們,這叫提壺犒漿迎王師,賀世賢羨慕的道:“作爲一個軍人至此,萬死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