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葉思文正在向朱由檢辭行。現在海事衙門的籌備工作已經結束,水師已經建立起來了,五個通商口岸市舶司提舉的人選也已經選定,只要把這些提舉送上工作崗位,開海禁就正式開始了。
現在已經是十月份中旬了,離葉思文和唐婉兒的婚期越來越近,還是儘早趕回濟南爲好,家中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們呢!
“葉愛卿,你這一走,朕如同失去了一隻手臂啊!”聽說葉思文要告假回去完婚,朱由檢不禁有些黯然。
朱由檢的確是捨不得葉思文離開朝廷,這幾個月在葉思文的幫襯下,朱由檢覺得自己治理國家的本事增長了不少,而且葉家父子是真心實意的爲國辦事,幫他分擔了不少的政務。
葉思文安慰道:“陛下,微臣走了又不是不回來了,等微臣完婚之後,便立刻趕赴京城,繼續爲陛下效力,排憂解難。”
葉思文是朱由檢最信任的外臣之一,他怎麼忍心讓葉思文如此辛苦呢?朱由檢擺了擺手,道:“算了,你的心意朕領了,你完婚之後還是先在家裡休息幾個月吧!等年關過了纔回來。”
“謝陛下!”葉思文頷首稱謝。
朱由檢笑了笑,說:“既然愛卿結婚,朕總要賞賜一點禮物纔是。你也知道朕最近兩年很窮,拿不出什麼像樣的禮物,就賜新娘子兩匹大紅色蘇繡做吉服吧!”
“微臣多謝陛下恩典!”葉思文連忙謝恩,他知道,皇帝的賞賜不重在數量而重在質量,賞賜兩匹蘇繡給新娘子做吉服,本身就說明了皇帝陛下對自己的恩寵。
朱由檢讓人給葉思文送大紅色蘇繡的時候,正好讓懿安皇后張嫣碰見了,張嫣還以爲皇帝又要納妃,於是隨口問了問,沒想到得到的答案居然是葉思文要回家完婚了。
聽到葉思文這個名字,張嫣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夜晚,自己差點被一羣粗鄙的地痞流氓侮辱,幸虧俠骨柔腸的葉思文及時趕到,才挽救了她的生命。那時候,葉思文威武的形象便在她的心裡紮下了根。
自古美女愛英雄,在別人的眼裡,張嫣是幸運的,全國數十萬秀女中選出來的皇后,從前朝的一國之母到皇帝的遺孤懿安皇后,哪一個不是讓人羨慕的身份?
可是又有誰知道張嫣心裡的想法呢?前一任丈夫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丈夫,既不對國家負責,也不對妻子負責,他唯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做木工,甚至連自己妻子肚子裡的孩子被人害死,他依舊無動於衷。
自從第一個孩子流產之後,張嫣就對天下間的男人死心了。
在她的心裡,男人無非就是她父親那樣,爲了自己的位置,可以犧牲掉女兒的終生幸福;男人無非就是朱由校那樣,爲了自己的愛好,可以不管其他的一切,什麼江山美人在他心中都比不過他的木活;男人無非就是魏忠賢那樣,爲了自己心中變態的貪慾,可以不擇手段的殘害任何人,包括還在肚子裡的無辜孩子。
張嫣經常覺得自己擁立朱由檢當皇帝是正確的,因爲朱由檢從來不限制她的自由,她想要出宮,就可以出宮,她想要到哪裡去散心,朱由檢都會同意。
不僅如此,朱由檢還經常這樣對張嫣說:皇嫂您才二十三歲,日子還長得很,如果您看上了誰,一定要給朕說,朕來安排,其他的您什麼也不用管。
剛開始的時候,張嫣的確感動,覺得朱由檢應該比他的皇兄要強一些。可是到了後來,她才漸漸的明白,朱由檢是不希望她成爲第二個武則天。
想到這裡,張嫣不禁笑了,她只是一個小女人,她爲什麼要成爲武則天?她只是需要一個能給自己溫暖,能給自己安全感的伴侶而已,僅此而已。
可是看慣了形形色色的朝中大臣,看慣了唯唯諾諾的內侍,張嫣覺得,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值得她動心的人了。直到遇見了葉思文……
從葉思文把張嫣從地痞流氓手中救出來,並且將她擁入懷抱那一刻起,張嫣的一顆芳心便交給葉思文。葉思文濃厚的男人氣味,葉思文寬闊的胸膛,葉思文堅實的臂膀,都成爲張嫣日思夜想的東西。
但是張嫣控制住了自己的,因爲她知道,她的出現,對葉思文意味着什麼。
如果葉思文選擇接受張嫣,那麼,葉思文就要放棄現在得到的一切,不顧一切的和張嫣歸隱山林,直到老死。如果葉思文選擇拒絕張嫣,那麼葉思文在張嫣心裡完美的形象也就毀了。
所以,爲了葉思文,也爲了她自己,張嫣一直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
後來,在展示新式武器的時候,張嫣再次見到了葉思文,葉思文左右開弓、瀟灑自如的形象在張嫣的心裡久久不能磨滅,張嫣的心再次動了。
張嫣經常在冰冷的寢宮裡懷念那天晚上,懷念葉思文那溫暖而有力的懷抱,閉上眼,她似乎還能聞到葉思文那充滿男子氣概的味道。張嫣時常在想,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再次擁入那個男人的懷抱?
而此時,張嫣突然聽見自己心裡的那個男人就要完婚的消息,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了,她發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迫切的想要見到葉思文。
張嫣思考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去見一見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人兒。她回到寢宮,換上了一套男人的衣服,她再次化名成爲張彥,將一張名剌貼身收好,讓人準備了一擡小轎,徑直出宮了。
張嫣是唯一一個可以自由出入皇城的女人,無論是內侍還是大內侍衛,都不敢過問她的事情,因爲皇帝陛下有嚴令,誰要是敢亂說話,就會讓誰說不出來話。
葉思文向朱由檢辭行之後,又和朱由檢聊了一會兒天,談了一些國家大事。然後才帶着朱由檢的賞賜回到了家中。
葉思文回到家中已經是黃昏了,一回到家中,管家唐福便給葉思文送來了一張名剌和請帖,說是有人來邀請他晚上去赴宴。
這幾天請葉思文吃飯的人比較多,他也沒有在意,以爲是那位同僚的請帖。結果他隨手翻開一看,立馬驚呆了,差點把名剌和請帖掉在地上。
名剌上寫着兩個刺眼的字——張彥,葉思文知道,張彥就是張嫣,懿安皇后,先皇的遺孤。上次自己爲了救人,把張嫣抱也抱了,摸也摸了,本來以爲會出點什麼事情,沒想到屁事沒有,張嫣根本沒有過問自己冒犯她的事情。
“她爲什麼會請我吃飯呢?”葉思文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她看上老子了,想把老子收爲她的面首?”突然跳出來的想法把葉思文嚇了一大跳,對方可是崇禎朝最牛逼的女人,自己可惹不起,惹不起怎麼辦?躲着唄!
這頓飯是去吃呢?還是不去吃呢?這是一個問題,一個大問題。葉思文現在是如此的苦惱。
雖然葉思文不知道在張嫣找自己有什麼事情,可是迫於對方的身份,葉思文還是決定去和張嫣見一面,看看她到底想要幹什麼。
“小林,明天我們就要出發回家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不用老是跟在我屁股後面。”
不知道爲什麼,葉思文竟鬼使神差的把自己身邊的小廝支開,自己偷偷的換上一身常服,也不坐車,也不騎馬,獨自一人前去赴宴。
張嫣選定的酒樓是京城的老字號玉香樓,這裡的服務態度是最好的,裝修也是最豪華,最上檔次的。
葉思文來到玉香樓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玉香樓門外的柱子上面,寫着“玉香樓”三個大字的燈籠在秋風中搖曳。
葉思文走進玉香樓,一個脣紅齒白的店小二,面帶微笑迎了上來,先對葉思文做了一個揖,這才十分有禮貌的問道:“敢問這位公子可是葉思文葉公子?”
葉思文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請葉公子跟小的來,張公子已經在天字一號包間等你多時了。”店小二說完,對葉思文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便在前面帶路。
葉思文跟着店小二來到天字一號包間,只見包間大門的兩側各自站着一位年輕俊俏的小廝。葉思文的眼光是何等的厲害,一眼看去,就知道這兩個年輕俊俏的小廝是女孩子扮的。
店小二先上前和兩位小廝交涉了一番,然後留下葉思文,獨自退下。
兩位小廝推開包間的大門,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齊聲道:“葉公子,裡面請。”
這場面整得有點隆重,搞得葉思文渾身都有些不自在,不過他倒是不怵,不就是吃個飯嗎?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葉思文擡腳走進包間,四處掃視了一番,發覺包間里居然什麼都沒有,既沒有酒,也沒有菜,更沒有人。
“耍我呢!”葉思文疑惑的撓着頭。
“葉公子萬福!”
正當葉思文疑惑不解的時候,從包間的屏風後面走出一位欣秀豐整、面如觀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櫻、鼻如懸膽、皓牙細潔的絕色佳人,這不是張嫣又是誰?
張嫣今天穿了一件裁剪合體的女裝,讓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覽無餘,一股成熟女人的味道撲面而來。平日裡歷來不用脂粉的張嫣今天竟然也略施粉黛,不僅沒有顯得庸俗,反而更顯示出她的成熟與嫵媚。
張嫣一臉微笑,款款的走到葉思文的身邊,行了一個萬福,她的動作優雅流暢,簡直堪稱典範,無與倫比。
當葉思文看見穿着女裝、畫着淡妝的張嫣的時候,他簡直都驚呆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前二十年算是白活了。葉思文不由得感慨,造物者之神奇,的確令人驚歎,世上竟有如此堪稱完美的女子,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此子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識?”
看着張嫣的時候,理科生出身的葉思文居然也搖頭晃腦的唸叨出了一句詩,實在是太難得了。
“來人,命人送酒菜來。”張嫣輕啓朱脣,想外面吩咐道。
“葉公子,請坐!”張嫣向招呼道,她見葉思文有些不知所措,輕輕一笑,眼波流轉,溫言道:“葉公子大可不必拘謹,這裡不是朝堂,你就當我是你的普通朋友好嗎?”
“哦!坐、坐、坐……不拘謹,不拘謹……”葉思文回過神來,諾諾連聲,他刻意將自己的眼睛轉向窗外,躲開張嫣那迷人的臉龐,葉思文現在算是怕了,他怕陷入對張嫣的迷戀之中,不能自拔。
不過葉思文就是葉思文,心智之堅定,非常人能比。他不斷的在心裡提醒自己對方的身份,當提醒了五次之後,葉思文便回過神來,不再爲張嫣的美色所動。
兩人相對而坐,無話,葉思文四處亂瞟,張嫣則一臉微笑的盯着葉思文,好似生怕他突然不見了似的。
“這個,張,嗯!張小姐,您今天請在下來有什麼事情嗎?”葉思文見這樣不是一個事,主動挑起了話題。
張嫣細聲細語的說:“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請葉公子吃頓飯而已,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葉思文端起面前的茶,大口的喝了起來。
茶要小口小口的品,哪能像葉思文這般牛飲?若是平常人看見了,定然會責怪葉思文不懂規矩。可是在張嫣的眼裡,這正是葉思文豪邁不羈的表現。
不一會兒,一道道精美的飯菜便端上了桌子,全都是玉香樓的拿手好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張嫣沒有讓任何人打擾她和葉思文,她親自給葉思文和自己斟上一杯酒,然後向葉思文舉起酒杯,道:“妾身這第一杯酒,是謝恩酒,謝葉公子當日的救命之恩。”
謝啥啊!沒把我的手宰了就算我的造化大了!葉思文在心中腹誹。
古人講究嫂溺,叔不能救,就連小叔子和嫂子都這樣,更何況兩個陌生人?更要命的,其中還有一個是先皇遺孀。
葉思文很客氣的表示那是自己應該做的,然後和張嫣滿飲一杯。
一杯酒下肚,張嫣又給自己和葉思文斟上酒,舉起酒杯,道:“這第二杯嘛!妾身是要恭喜葉公子的。”
“恭喜我?恭喜我什麼啊?”葉思文疑惑不解的問道。
張嫣嫣然一笑,道:“自然是恭喜葉公子有情人終成眷屬,和表妹喜結良緣。真是讓妾身羨慕啊!”
葉思文不由得暗中叫苦:“尼瑪坑爹啊!這女人是真的看上老子了,她是怎麼知道老子要和婉兒結婚的消息?”
葉思文是何等的聰明,他一進房間就知道今天的氣氛不對,女爲悅己者容,張嫣今天打扮得如此漂亮請自己吃飯,說她沒有那麼一點點目的,誰信啊!
這事整得!該怎麼辦啊?葉思文苦惱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