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蝶暗地裡觀瞻過謝夢瑩的花容,不禁訝然。平心而論,算得上漂亮,和自己孋美,除了自己衣着華麗,略勝一籌之外,難分秋色。自己從不幹活,不曬太陽,當然是細皮嫩肉皮膚白皙。而她跟段祺正一樣,農民家庭,割稻種田,餵豬割草,樣樣要做,皮膚自然沒有我白嫩光滑。但她成績好,是學生幹部,和段祺正同等的職位。
但謝夢瑩的這些優點,孟玉蝶並不放在眼裡,不擔心,俺家裡的條件遠遠比她家要好,本人也不比她差,我不在乎功夫,除了星期天,我而他天天都可以在一起。她甚至慶喜自己成績差的“好處”,可以藉口,不但可以多在一起,而且還是兩人單獨相處。
實際上孟玉蝶並不是一點都不擔心,而且有些擔心。她暗自體味,有二點;那時候,很講究“成分,”她家是華僑,文革時間華僑開始不吃香,在學校裡有段祺正在沒有人敢蔑視她。或且她長得漂亮,家境條件好,許多男生想方設法想巴結她,接近她,愁的就是沒有機會。她所顧慮的是段祺正的父母會不會嫌棄她,此是其一。他們雖則每天在一起,看似,完全是出於輔導職責,他好像對自己並無雜念。起初,她以爲他是個正人君子,得知他有了戀人之後,就不這麼想了。認爲他的心全在謝夢瑩身上,難怪他對自己無動於衷。
孟玉蝶經過細度揣摩,認爲自己勝算的把握性很大。她看得出來,段祺正並不是不喜歡自己,避嫌是爲了怕影響,因爲學生不能談戀愛;不敢與我好,是爲了怕被謝夢瑩曉得。而她無所謂,反正自己不喜歡讀書,也不是讀書的料。
孟玉蝶想清楚之後,開始了纏綿蠻攪,她首先採取的是用糖衣炮彈攻擊。她每天都帶有糖果類東西送給段祺正;如果他不接受,她最終的辦法就是隨跟他回家,直到他接納爲止,否則她就親自送到他的家裡去。
這一招確實厲害,段祺正實在沒有辦法,叫她“姑奶奶”,半路上只好接納。
其次,不容他接納尷尬的還是,每天下課的時間一到,她便把餅乾、糖果、或者香蕉類塞到他的嘴裡去,而且叫他非吃好不可;“想省點給你弟妹吃我沒意見,但你必須當着我的面先吃一點。”
如果是蘋果,她會親自削好劘成小塊一人一半,就算是老婆、妻子,都沒有如此的體貼,溫馨。
如果,段祺正一下課就逃了出去,她會很不高興,甚至於發飆,把他的簿子、書本,或者書包扔到地上,或把他的鉛筆,鋼筆,都收藏起來,甭給他用。
類此的情況,同學們少見多怪,多見就不怪了。頭幾次會喝彩,吃豆腐,後來就沒人喝彩了。不夠,引來了很多男生的嫉妒,與羨慕。有的男生偷偷的向校領導去告狀,說他們暗地裡在搞對象,談戀愛,當着同學們的面如此太不像話了。
學生確實是禁止談戀愛找對象的,那個時代也不列外“非常嚴格,”如被發現,情況屬實,重則開除。
孟玉蝶不在乎,她照樣還是照常給他吃東西。如果段祺正趁機逃出去或拒絕,重則撕爛他的作業本,爲此吵了一次架。
段祺正等待着校長找他談話,他便可以放棄對孟玉蝶的補習輔導工作,從此擺脫她的糾纏。可是,校長偏偏沒有找他談話,可能是在班主任老師那裡瞭解過啦。
吵過架之後,孟玉蝶回到家裡,枯坐無聊,想想感到愈發的傷心和委屈,取來一瓶酒,“咕隆隆”一口氣喝掉半瓶,以酒解愁,想要藉助酒力來麻醉自己,儘早入睡,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豈知事與願違,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久久難以入睡,下午吵架的事總是揮之不去。一氣之下,拿來半瓶剩下的白酒“咕隆隆”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第二天,孟玉蝶沒有去上學,而且幾天不去上學,輔導工作也就從此結束……
沒想到,下一個星期開始,孟玉蝶就隔天去段祺正的家,理由,“上門補課。”不夠孟玉蝶非常識相,段祺正在做事情時,在他事情沒有做完之前,她從不會叫他補課。她也沒有閒着,主動幫他做家務事;洗菜,掃地,燒飯,樣樣都幹,非常的勤勞。
段祺正對孟玉蝶的淡薄無情也算到了淋漓盡致,目的是要她知難而退,因爲他的心裡已經有了謝夢瑩。別的東西還可以分割一點,感情這個東西是自私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分割,因爲真愛只有一份。
但是,孟玉蝶並沒有因爲段祺正對她的冷漠而放棄。
暑假期間,天氣炎熱,夏收夏種的時候到了,農民伯伯的農活開始緊張的忙碌起來。
段祺正每年到了這個季節去參加隊裡割稻種田勞動。孟玉蝶照常經常光顧,很早來到他家,主動幫助做家務事。
雙搶季節是農民最苦最忙碌的時候,上面號召各項各業支援農業,公社,大隊,動員各生產隊所有可以投入的勞力全部參加農田勞動,連老人都到曬穀場去曬穀,家裡倒是很需要幫手。
夏收夏種季節,每天要幹上十四五個小時的活兒,而且都是重體力勞動活。一天要吃五餐,沒條件的人家四餐是一定要吃的,否則會沒有力氣幹活。其中二餐是——上午八點光景——到下午三到四點鐘的時候,這個時候人的肚子基本已經餓了。但是,這二餐不允許任何人回到家去吃,要家裡人送去才允許吃,要是家裡沒有人送“點心飯”那就慘了。
孟玉蝶主動承擔送這二餐“點心飯”的義務。她上身穿一件粉紅色的短袖襯衣,下面穿一條白質絲短裙,雙臂細長白皙,左手帶一隻鑽石手錶,兩隻半裸的大腿均稱白嫩,棕紅色半高跟風涼皮靴油光發亮,手攥一把紅色小陽傘,三天隔二親自去送“點心飯”,隨後跟着段祺正的小弟指路。
隊裡所有的社員們,包刮一路過去在田邊幹活的所有人們,看到——孟玉蝶!全都停下活來,回頭列百分之一百。然後,等他們回過神來開始齊聲“喝彩,起鬨,”都說是段祺正的未來媳婦。不但,段祺正本人啼笑皆非,連他的父母也啼笑皆非,百口莫辯。
他們每天要到天黑才收工,有這麼一句話叫做,“鳥叫出門,鬼哭進門。”不管多晚,孟玉蝶都等着。晚上蚊子很多,天氣悶熱,用的都是芭蕉扇。她手攥一把芭蕉扇,吃晚飯的時侯,還要偷偷地幫他打扇,一點都不覺得辛苦,還很樂意。
孟玉蝶去段祺正家,十有五六次或多或少都會帶點糖果餅乾之類的、或其它的東西去。那個年代農村連一分錢一件小糖都買不起,大人捨不得買給小孩吃。而她帶去的都是高檔糖果之類的,而且出手大方。她見他們家每天吃的都是蔬菜,沒有葷腥,來的時候會到街上買點肉或魚類回來,給錢不要,勸說沒用。
段祺正已經很瞭解她的性格,來硬的絕對不行,你越說,她越是要買。孟玉蝶在自己家裡從不燒菜,但她燒出來的菜挺好吃的。段祺正的父母嘴裡不說,“心裡痛”痛什麼?因爲油放得太多了,平時他們燒菜油捨不得多放一點點。
段祺正盡收眼底知道父母的心意,然後,暗地裡對孟玉蝶說;你菜炒得是很好吃,不夠油放的有點多,下次油稍微少放一點。”
讀書的時候,孟玉蝶知道短段祺正家裡貧窮,趁其人不在,把錢偷偷的塞進他的書包裡。譬如,二十元,三十元,最多一次塞進去五十元。不夠,這錢,段祺正分文不用,第二天如數退還給她。孟玉蝶要想不承認都難,段祺正非常嚴肅地說;“如果錢不收回去,連朋友都沒得做。”她見給錢不行,就給他買衣服。
那個年代學校的食堂條件很差,只供給老師的飯菜,學生不能搭夥,不管學生路有多遠,或颳風下雨,中午飯只能回到家裡去吃。
有一天,風大雨也大,孟玉蝶的哥哥給她送來中午飯。段祺正應風大雨大,離家邈遠,沒有回家去吃飯,想等到雨小點了到街上去隨便買點吃的。見孟玉蝶的哥哥送來了飯菜,他馬上躲到大禮堂去打乒乓。
孟玉蝶的哥哥本來想等她吃完飯把飯盒帶回去的,可是孟玉蝶硬逼着她哥哥馬上離去。等她哥哥一走,她馬上跑到外面去尋找段祺正,叫他一同來吃飯。
段祺正說什麼都不肯來吃,孟玉蝶就在那裡一直等着。見孟玉蝶這樣等着,好多同學開始起鬨,段祺正無心再玩,在同學中借了一把雨傘,跑到街上去買吃的。等到上課鈴響,進去上課,發現她根本沒有吃飯,而且把飯盒放在他的座位上。等到下課時,摸摸飯盒還熱的,勸她吃飯。孟玉蝶卻說;“除非你和我一起吃,否則免談,餓死也甭用你管。”
有幾次下午放學,段祺正要開學生幹部會,他開會,謝夢瑩自然也要開會。孟玉蝶就不回家,一直在學校等着,等到他們會開好,回家爲止。
更爲嚴重的一次發生在冬天裡的一個雨雪天。那天中午的時候雨雪下的很大,孟玉蝶的哥哥又給她送來了飯菜。
段祺正跟其父母說好的,如果碰到颳風下雨惡劣的天氣,他就不回家吃飯了,也叫他們不要送飯去,他在街上隨便買一點吃就行啦。所以他的父母從不給他送飯,確實也因路途邈遠之顧。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段祺正就趁早溜走。偏偏這一次她的哥哥把飯送到就馬上回去了。孟玉蝶看到他溜走,他哥哥前腳走出,她就拔腳追出去。
學校附近沒有小店,學校離菜市場最近,少說也有二里多的路程。段祺正躑躅在校後門口,因爲當時寒風瑟瑟,雨雪較大,他沒有雨傘,一時出不去。很快就給孟玉蝶尋找到了,便把他硬拉了回來。就在他倆將要走進課堂時,突然,謝夢瑩在後面叫住了他;“祺正,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段祺正當然不能不去,走進謝夢瑩的課堂裡才知道有事要和講是假,叫他吃飯是真。這下他傻了,呆了,知道事情要糟糕啦,問題嚴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