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正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叫出聲來。因爲他很清楚,已經到了深夜,又是這種場面,又是在孟玉蝶家裡,叫出口的聲音讓他活生生地忍了下去。
孟玉蝶在段祺正的肩膀上狠狠咬了個滿口,咬住後,根本沒想過鬆口,只見她咬得整個人發出急劇的顫抖,還是沒有肯鬆口,彷彿要把他肩膀上的這塊肉咬下來,才肯罷休。
段祺正雖然痛入骨髓,卻紋絲不動,任由她咬,咬個夠,這樣他的心裡也會稍稍好受一點,讓她出出惡氣。一直讓孟玉蝶咬得她沒有一點力氣,實在咬不動了,自動鬆口爲止。
只見孟玉蝶滿嘴巴都是血,連裡面的牙縫裡也全是血。
段祺正知道這是自己應有的懲罰,他一點都沒有責怪她心狠,反而把她緊緊的摟緊懷裡,他自己的心也在劇痛。
月亮從深邃的天幕裡閃出來,投下淡淡的一片幽光,月亮已黯淡無光,馬上就要西沉,已經是深夜了。
一種說不出的苦衷緊緊攫着段祺正的心,他不敢擡頭仰望天空中的星星,不敢看天上的星星,他是覺得天上的星星彷彿就像孟玉蝶的眼睛。
段祺正回到家裡東方已經拂曉。他只覺得渾身疲憊不堪,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他的精神快要崩潰了,心也麻木不仁啦。
孟玉蝶這一口咬的極深,她是用盡了全力,誇的她咬了一大口、面積大,要不然,他肩膀上的那塊肉,真的要給她咬了下來。
他睡在牀上一點都沒有睡意,心神不寧,擔心的是孟玉蝶晚上醒過來後會不會再做傻事。自己好話說盡,求過她無數次,該做的都做了。把她洗好身子,換好衣服,又把她嘴巴里血擦乾淨,讓她漱好口,再抱到牀上讓她睡好,像哄小孩一樣的哄着她、直等她睡着爲止纔出來。
路上,他攫着一顆傷碎的心,深深地自責,我到底是不是一個爲裙子?他默默地責問自己。早知道她會連命都不要,又是真心想把第一次獻給自己,我不應該如此直言的拒絕她。當初很難甄別她的真假,因爲她幾次主動要委身於我,或且她在自己面前一向是放縱不羈,從不避嫌,誰知道這次是真是假。當初自己還認爲,她所說要嫁人的話,也是假的呢。
第二天早上,段祺正起得很早,一夜根本沒有合過眼,爲了不給父母發覺,他強打起精神做完事,然後去上學。孟玉蝶沒有來上學,這是他的意料之中。這一天裡,他睡眼朦朧昏昏沉沉沒有吃過一點東西,什麼東西都嚼蠟無味。到了下午最後一節課,他實在撐不住了,悄悄地向老師請了假。
回家的路上,段祺正搖晃蹣跚地走着,好像少林寺和尚打醉拳。回到家裡想在牀上躺一會兒再去做事。可是,一躺下去,終於支持不住了,第二天發燒達到40度,兩天沒有去上學。
下個星期去上學,老師把他叫去問道;“孟玉蝶同學退學了,不再來讀書,是怎麼回事?”
段祺正心裡一怔,但沒有表露出來,囁嚅的回答說;“我……我也不知道她是爲了什麼原因。”他哪裡知道,第二天,孟玉蝶發燒熱度跟他差不多,而她的母親還不知道女兒病得這麼厲害……
那天晚上孟玉蝶投河後,段祺正及時把她救起,並把她送到家裡,哄着她睡着已經是深夜了。是從那天夜裡走出她家之後,以後就一直沒有唔過面,孟玉蝶從此也杳無音信。後來從別人口裡得知她真的被她的父親帶去了香港,和一位富商的兒子結了婚。轉眼間,相隔已有好幾年了。
在這幾年裡段祺正經受過的好多事,而且都不是一般的事。他把孟玉蝶拒絕、得罪了,非但沒能和謝夢瑩走到一起,相反的,謝夢瑩被逼和別人結了婚,而她的老公正是段祺正的情敵——溫葵。
這無疑對他是一次最沉重的打擊,好似五雷轟頂。就在謝夢瑩結婚的當天,也是他最絕望的時候,楚嬌闖進了他的心靈,給了他求生的生機……
段祺正經常會想起孟玉蝶,惦記着她過得好不好,偶然也會想起一些“荒唐”的瑣事,不是隨便說忘掉就能忘得了的,有些事,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段祺正最擔心的還是母親的身體,母親身體不好,又不肯去看醫生,除了憂慮過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家裡沒有錢。段祺正爲了給母親看病,暗暗的去賣了幾次血,家裡人一概都不知道,包刮親戚朋友們,他只說這錢是借來的。可是,母親的病情並不見好轉,眼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母親的身體一直都是很好的。這次突然發病,段祺正當然知道,一大半的原因是因爲軋石場被法院封掉,家裡欠下了債臺高築的緣故。
段祺正的母親可稱的上是一位合格的賢妻良母,丈夫在世時,她除了每天干活和操勞家務事之外,從不過問外事。見丈夫悶悶不樂和煩惱時,她會耐心開導和勸說,不會說一句重話或者責備的話兒。丈夫去世後,雖然有傷夫之痛,但看到兒子聰明勤快,那麼懂事,心裡就有了慰藉。她很準守舊時“三從四德的美德”,“夫亡從子”,所以兒子做什麼事情,她也很少過問。她知道兒子已經懂事了,只要不是去外面花天酒地亂花錢,爲了發家致富,即使把錢虧了,她也不會埋怨兒子半句。看到兒子整天的忙裡忙外,人瘦了一大圈,嘴裡不說,心裡非常心疼。特別是這次爲了籌建這個軋石場,起早摸黑,全家人都累死累活的幹活。她沒有怪兒子,苦她能夠吃,能承受,只是看到兒女們如此辛苦心裡不忍、難受,她也知道,創業本來就很艱難的。
劉斌每天幫着她家做事、幹活,吃得苦沒有少,來的也很勤,尤其是這次籌建軋石場開始,他的確是勤勤懇懇地幫着咱們家。她看得出來,劉斌對女兒金蓮有意思,女兒對他何嘗不是也有意思,既然兩人你情我願,她也不再去摻和他們的事兒,任由他們自然的發展,反正有祺正在,她心裡踏實放心。
這次遭受這麼重大的打擊,她實在是承受不了,另一方面是年歲高了也有關係。以前不管怎麼窮,怎麼苦,就是段祺正的父親去世時,欠下了一身的債,錢不見、人不見、她都能承受。這次欠下了那麼多的債,當她聽到辦起這個軋石場需要五十多萬塊的錢時,嚇傻了。她活到這一把年紀,這麼大的鉅額,聞所未聞。在她的腦海裡,這麼多錢,幾輩子甭想賺得到的!或且,這些錢都是借來的;個人處暫且不說,那信用社貸款的錢,等期限一到是一定要還上的。現在廠子已被法院封掉了,到時候,信用社的錢還不上,豈不是連房子也要被封去嗎。如果現在廠子在生產,那她到不怕,知道自己的兒子又不是傻子,她相信兒子的能力。
現在廠子被封掉了,當她知道到去法院告兒子的人,就是前幾年經常來咱們家的孟玉蝶時,她暈倒了。她知道這是“情債”,“冤孽!……是她兒子得到了報應。”
她是女人,很瞭解女人的情緒,女人一旦失控翻臉,那是比男人還要厲害幾十倍的。這一次,在她眼裡看來,孟玉蝶是存心前來報復的。所以她想,這一次是真的要完蛋了。兒媳婦一個都沒有討上,兩個小的還要繼續讀書,家裡現在連度生活都到了世界未日。這一切的一切,她不都會去埋怨兒子,也不回去責怪任何人。到了這個地步,她只能怪自己,覺得自己對不起死去的丈夫,沒有把這個家管好,沒有臉面活在這個世上。所以她,自恨自怨,積勞成怨一病不起。
“咚咚咚”
“誰啊!”
“是我。”
“你是誰?”
“你開開門就知道了……”
孟玉蝶聽出是個女人的聲音,覺得有點耳熟,便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人是竟然是謝夢瑩,呆了呆,怪不得聲音如此的耳熟,便沒好氣的說道;“是你…你來幹什麼?”
“很意外吧,來看你呀。”謝夢瑩強顏歡笑說道,“老同學相見,也不請我到屋裡去坐坐。”
“有事就在這裡說吧,”孟玉蝶並沒有打算讓謝夢瑩進去的意思,人靠在門上,兩手抱胸冷冰冰的說道。
“怎麼,如此的不受歡迎?”謝夢瑩還是強笑着說道。
“少羅嗦,有事快說吧,”孟玉蝶淡漠說道,“等會兒,我馬上還要出去。”
“孟玉蝶,你就這樣對待你的老同學嗎?”謝夢瑩奮起責備的口吻說道。“俗話說,千錯萬錯來者不錯,晚上我特地來訪你。固然我們以前有過甚麼隔膜,也是事出有因。如此將我拒以門外,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嘛。”
“我們之間好像並沒什麼話可說的,”孟玉蝶不悅說道,“既然你懶着非要進去說,那就請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