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夢瑩也不客氣,徑直走到客廳自顧暇坐下。她無心觀瞻房間內的裝飾,甚至連客廳裡的裝飾都視而不見。
孟玉蝶已經猜出了謝夢瑩夜裡造訪的意圖,爲了禮儀,給她倒了一杯茶,遞給去之後,自己沒有落坐,就直言不諱地問道;“你是來當說客的吧?”
“你很聰明,但只說對了一半。”謝夢瑩並不否認說道;“不夠,我今天到你這裡來,段祺正他並不知道。你家的地址,我是從劉斌那裡得來的。今天老實跟你說吧,你家的地址和電話號碼,都是劉斌打聽到的。段祺正向你借錢,是我給他出的注意,所以今晚我必須要來。”
“噢,怪不得,”孟玉蝶慵懶地說道,“我是在想,我家的住址和電話號碼,段祺正是怎麼知道的,原來如此。”
“你爲什麼要如此的坑害於他。”謝夢瑩直言盈憤地責問道。
“我害他什麼了?”孟玉蝶反駁說道。“你說話可要負責任。”
“你到法院去告他,”謝夢瑩憤然說道,“還說沒有坑害他。”
“他欠我的錢不還,”孟玉蝶解釋說道,“我叫法院去催討,錯了嗎?”
“你借給他錢不假,纔多長時間啊!”謝夢瑩反駁道,“你這不是明擺着要他的好看嗎。”
“寫借條的時候,我跟他說好的,”孟玉蝶辯解道,“歸還時間不用寫。但我什麼時候需要用錢,他就必須什麼時間要還給我錢,他自己也答應好的。”
“那我問你,你現在錢要用了麼?”謝夢瑩問道,“派什麼用場,你說呀。”
“這關你屁事,”孟玉蝶憤然說道,“難道我要用錢還要先向你稟報不成。現在又不是學生時代,你還管得着嗎。”
“玉蝶,”謝夢瑩調整了心態溫言說道。“我們都是女人,而且你我兩個人都同時深愛着他。結果,你、我、都早已結了婚,誰也沒有得到他,而他到現在還是單身。我知道你很愛他,爲了他付出了很多,也吃了很多的苦,你對他的愛甚至超過了我對他的愛。我求你放過他好嗎。”
“我愛過他,那是以前的事。”孟玉蝶強辭否認說道;“現在我已經不愛他了。他欠我的錢總是要還得,我要他還錢,覺得沒有什麼不對呀。”
“他欠你錢不假,”謝夢瑩說道,“但你必須要給他時間,他的廠子還沒有投產,哪來的錢還你。”
“照你這麼說,”孟玉蝶嗔怒說道,“他的軋石場一日不投產,我就沒有權利向他要還錢啦!”
“算我說的不妥,”謝夢瑩糾正懇求着說道,“看在你們過去的份上,請你去撤訴好不好。”
聽到過去的份上,孟玉蝶再也忍念不住了。剛纔謝夢瑩提到兩人結婚的事,她就想發作。當她看到謝夢瑩眼裡已含着淚水,她也知道謝夢瑩的婚姻和自己一樣,也是非常的糟糕,所以才忍住啦。這次,她忍不住了,忽的一下站起來怨毒說道;“你說我對他餘情未了,你纔對他舊情未了呢。我問你,你現在是他的什麼人?是否還想嫁給他是不是。當初都是因爲你,他的心都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和他纔沒有結果。今天還要說這樣的話來氣我,要不是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我早就叫你滾出去了……”
談話已經到了僵局。謝夢瑩自知今晚談不出所以然來,也站了起來,提高嗓子鄭重地說道;“孟玉蝶,我本不想自討沒趣,不夠有些話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免得你以後遺憾終生。今天不能說服你,是我的預料之中。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居心,你採用這種報復手段,目的想讓他向你就範。但是,你應該瞭解段祺正的性格,你這樣做,反而會適得其反知道不。
有一點,我必須得先告訴你,段祺正的母親爲了此事終日悠悠愁悶,菜飯不思,不吃藥,不肯看醫生,已經快奄奄一息了。這其中的後果你是知道的,如果他的母親若有不測,就算段祺正不恨死你,恐怕你自己也會受到良心上的譴責。這沉重的負疚感將會陪伴你的餘生,相信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滋味你未必承受得了。”
謝夢瑩說話時語氣很沉重,但她眼裡的晶瑩淚水想剋制都不聽使喚,眼淚早已含滿眼眶,此時再也忍不住了,簌簌而下。她在茶几上攥起餐巾紙擦着眼淚繼續道;“你知道嗎,段祺正現在面臨着有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可能。
他辦起這個軋市場需要五十多萬塊的資金,而信用社最多隻貸給了二十萬元,其餘部分的資金,都是靠朋友借給他的。等期限一到,還不上貸款,房子就會被封掉。人亡;她的母親現在‘病入膏亡,’”謝夢瑩故意把段祺正母親的病情講的嚴重點,“她的母親一下身體都是很好的,這個你是知道的。可是,是從被法院封掉了廠子之後,就一病不起,連藥都不肯吃,危在旦夕。如果他的母親一旦有個三長二短的話,段祺正不但會恨死你,一輩子都甭想理你,你們的緣分也就算走到盡頭了。”
謝夢瑩說話時已經淚淋如雨,啜泣着攥起茶杯喝了口茶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又繼續說道;“我不否認,我和你一樣,對他餘情未了,任就深愛着他。可是,我已經……不可能再和他相愛啦!因爲……我已經有了女兒,是蓄生的血種……這個,你應該早知道了吧。”
謝夢瑩說到這裡,墜倒在沙發裡,哭的無比的悽慘。但她還是堅毅的站了起來,接下去說道;“你和我不同的是,好在你沒有一兒半女,你所指望的想與他重歸於好,心裡一直沒有忘記過他對不對。但是,你這樣做,只會導致你們將永遠分隔,重者,成爲仇人。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信不信由你,你好好地斟酌,斟酌吧。”
聽了謝夢瑩的最後的一番話,孟玉蝶呆若木頭,凝眉垂首,言語搪塞。連謝夢瑩什麼時候離去的都不知道,傻呆在門口,連門都沒有關。
過了好一陣子,孟玉蝶才徹底的醒悟過來,情緒有了極大的波動,暗度思忖,意識到自己的玩笑開得大了。自從到法院去狀告了段祺正之後,這些天來,她過的並不快樂。相反,越發覺得孤單,感覺彷彿就要失去一件珍貴的物品一樣。如果,謝夢瑩所說屬實,他母親的病因若果真因軋石場被封而起,豈不是自己弄假成真,成爲了他家裡的罪人。那麼,我和段祺正之間的緣分,正像謝夢瑩所說的走到了盡頭。
“不要!……”
“……我不要!”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現在該怎麼辦?對,明天就到法院去撤訴,“唉……這個冤家。”這一夜,孟玉蝶碾轉反側,失眠通宵,深深後悔。
孟玉蝶去香港的頭天晚上,從同班同學的口裡得悉,謝夢瑩與溫葵訂婚的消息,她半信半疑。但是,她的父親飛機票已經買好,明日一早就要起飛。雖則她想反悔不去香港的念頭,但當她想起多次給段祺正的拒絕,心裡剛浮起的微苗,馬上就成了泡影。
當她到達香港的那一天,看到那個富商的兒子長的像一隻狗熊似的時候,她心裡唸咒似的暗罵,心酸委屈的眼淚撲簌簌漾滾胸懷。
孟玉蝶的腦海裡立即閃耀出段祺正魁梧壯大,英俊瀟灑,像雄鷹般一樣的勇敢,堅毅而又胸懷大志的男人,相比之下,幾級是相差雲泥。雖然他對她如此的絕情,多次被拒絕。但孟玉蝶不得不承認段祺正的真誠與善良,而她領悟到的是他的溫煦,溫暖,體貼的一面。魂牽夢繞之餘,對於自己付出的愛戀,越發無怨無悔。
段祺正是她最深愛的男人,又是她的初戀,而且愛的那麼的發狂。原以爲去了香港,在這個花花世界裡,會淡忘一切,把段祺正這個名字從她的心底裡徹底的抹殺掉,過完自己糊塗的一生。
誰知,恰恰相反,到了香港之後,反而愈發的思念他了,他的音容笑貌,甚至於他對她發怒,發脾氣,連拒絕,都不再記恨啦。
孟玉蝶常常覺得自己彷彿不是在香港,而是任就在大陸,倏然之間就可以見到段祺正的人。當她回過神來,卻是幻覺於虛空,心裡一陣疼痛,鼻酸氣噎,暗暗流淚。
多少次夢中,她又回到了家鄉與他一起到河塘裡捕魚,山上摘野花,田埂裡戲耍,回曲逶迤坑窪泥濘的長長路上,記不清有多少個夜,他默默地陪送着自己回家。纏繞到美麗綠幽幽的山坡上,山上那高大的樹木,密茂的森林,如同那湛藍的天空。永難忘懷被他抱下山來的那一晚,雖然受了點驚嚇,但她卻認爲,這是她有生以來,最刺激,最享受,最開心的日子。讓她深深地吸夠了心愛男人的氣息,並且溶化到了她身子的每一個角落。往事一樁樁在她的心裡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