嶴海村的養老院辦起時比有的地方都要早。雖然撫養照管老人有一定的負擔和壓力,對貧困的嶴海村來說更有一定的困難。但是,上面對貧困地區,貧困村,每年都有一筆照顧款和物資支助。那麼這四年的照顧款和物資他們究竟用到哪裡去了?按眼前的情景,如果這些老人,家裡有子女的話,現在的這個模樣,境況,向那些子女去興師問罪一點都不爲過。
俗話說;百事以孝爲先!——那些人的孝道到哪裡去了?
走進院內,瞥眼就可以看到大便的痕跡,有幾個角落大便根本沒有清除掉,小便更不用說了,牆壁裡,連房間內都撒有尿,有一股很濃的尿騷味。走進廁所間,讓大家嚇了一大跳,幾百只綠頭蒼蠅看到有人進來,轟一下掠起,向人亂撞,讓人避之不及。尿桶滿溢,尿水氾濫,滿地都是大小便,廁所間全停滿着蒼蠅,說養老院內有上千只蒼蠅,一點都未擴大。這裡“轟”的一下飛起,一會兒那裡又“轟”的一聲飛走。說實話,這個場面,難怪大家一時間都受不了。
剛好是夏未初秋的季節,天氣還比較炎熱。只見老人們十個倒有一半沒穿衣服,光着膀子,有的連褲子都沒穿。穿有衣褲的老人,那衣褲比街上的叫花子還要破爛,比垃圾堆裡撿來的還要髒。
當時建造養老院是段祺正獨個人出資,因當時條件有限,老公公和老婆婆相隔只有一堵牆,牆中間開着一道門,也是爲了便利於照顧。現在這道門也沒了,不翼而飛,老公公和老婆婆混合在一起,也沒人管。雖則天氣尚還炎熱,也不應該讓這些老人地當牀鋪睡,連草蓆都沒有。有幾個坐在地上靠着牆打着瞌睡,有幾個乾脆就睡在地上。一個個骨瘦如柴,面黃肌瘦,四肢骨架都清澈透明。
更悽慘可悲的是,幾乎僅有三分之一的老人如同一具具行屍走肉,失魂無神,半身癱瘓,或整個人癱瘓,有幾個已經奄奄一息;有一部分會走動的老人又是怎麼樣的呢?齜牙咧嘴,大小便失控,涎水三尺濡流到胸前及以下……
段祺正看到這種情景,他的心碎了。他首先帶頭從地下扶起一位老人,扶起來纔看到,那位老人的臂部紫紅已經生膿,背後還有一個已在腐爛的瘡口,奇怪的是老人一點都沒感覺疼痛。他這纔想起沒叫上赤腳醫生,立即打電話過去,叫他們馬上過來,除了多帶上藥品,再帶上一些毛巾之類的東西。
段祺正把老人扶到房間內,讓他坐在牀沿,然後端來一盆水,聊起一根毛巾,擰的半乾,輕輕地替老人擦身,先擦乾淨老人上半身,然後再擦大腿與下面的污漬。好幾次,他都忍不住要嘔吐出來,但還是給他鎮壓了下去。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控制好,會影響到其他人的情緒,沒想到那個老人盡在這個時候排泄物失禁。
在省城四年剛畢業的名牌大學生,這四年裡過的是神仙般的日子,今天這個場面他如何適應得了,就算控制能力再強,這時,他也控制不住了,終於嘔了出來。
自從弟妹長大之後,家裡的家務事他一概不聞,不管,不做。只有在弟妹很小的時候,他清理過弟妹的排泄物,時隔二十多年,或且現在他家的條件和他的身份比以前遠遠的要好上幾十倍,甚至上百倍。不夠他的控制能力確實勝過常人,嘔吐幾下後,立刻控制住。
段祺正把老人清理乾淨排泄物,索性重新再給他洗了個身子。然後,他把香蕉和餅乾切成小塊塞到老人嘴裡,沒想到,轉眼間就被吐了出來;香蕉掉到了地上,餅乾變成了碎沫撒在了他的腿間,地上,再喂一塊又吐,再喂一塊還是吐,一會兒碎沫餅乾撒滿了一地。
同去的村幹部有幾個沒動手,就先嘔吐起來。施玉容更不行,自從她懂事起,不用說替老人擦身,連自己的衣服都是母親洗的。她再怎麼忍,終究還是忍不住,而且還嘔吐的相當厲害。不夠,她也好樣的,沒有退縮,調整了一下神態,扶起一位老婆婆就上。
好像是有意在考驗她,這位婆婆剛剛尿失禁,下身褲子溼隰,大便後沒擦屁股,一股尿騷味及大便臭味直撲進鼻子,施玉容實在忍不住立即就嘔吐不已。
這裡先要表揚一下李蓮英,她的動作比段祺正和任何人都要快,一走到就開始扶起老人,轉瞬間接連洗好了幾個老人。或許是她在家裡服持婆婆與公公習慣了,從頭到腳都沒有嘔吐,不夠嘴閉的緊緊的。因爲她們是女人,起先當然是先替老太婆擦身。她看到施玉容扶起的那個婆婆那麼髒,又見她嘔吐不止,馬上過去與她替換,她把已經快擦乾淨的一個婆婆讓給施玉容,她來替換給這個婆婆擦身換褲子。而且她的動作敏捷,一個接一個,彷彿在她的眼裡這些婆婆都是乾淨的,一點都不髒。
施玉容雖然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李蓮英沒經她同意,早就自作主張替換上了。
有幾個精神失常的老人不是由着你伺候的,他們隨時會攪亂,一會兒趁你不備時把臉盆掀翻,你一轉身,他就把洗腳盆踹翻了,有的還咿呀咿呀地跟你聊天,訴說她有多苦,有的抖着胳膊像在撲打着什麼?鬧情緒,發脾氣,剛剛把他擦乾淨的身子,換上的褲子,他就撒尿了,真的是說有就有。
段祺正接連餵了十來個老人,到有一大半的老人都是這樣,餅乾和香蕉塞進他們的嘴裡,吐出來,再塞進去,再吐出來,有的還會吐到你的臉上或身上,換成麪包和蛋糕試試等食品,依然都是如此,他的心真的碎了,暗暗地流出了眼淚。
村支委,村委會,婦女主任,團支部書記,會記,出納,加上兩名赤腳醫生,村裡只留一個赤腳醫生,加上後來幾位熱心的羣衆一同加入,共有二十來個人,餓着肚子,一直忙到下午四點。段祺正說;“早知道這樣,把一些黨員全叫上。”
整個養老院進行全面的消毒,他們挑水的挑水,掃地的掃地,沖洗的沖洗,做泥工的做泥工,做木工的做木工,跑街買東西的買東西,擦桌子,刷牆,擔陽塵,裡裡外外全部都打掃乾淨。把每個老人都洗了一次身,自己能照顧的老人叫他們自己洗。然而對身體不適的,腐爛,生瘡毒的老人,都用藥油給他們均勻塗滿,該打針的打針,該吃藥的吃藥,然後,給每個老人都打上一枚預防針。
統計下來,四年時間,養老院裡的孤寡老人,要去世三分之一。據瞭解,照料養老院的人名義上有三個,實際上只有一個人,其中二個想來就來,不想來就歪來,而報酬都是一樣的。
段祺正他們到來時,只有一個四十開外的婦女在洗野菜。那個老婦人含噙着眼淚說道;“她實在是不忍心,這些老人實在是太可憐了。”口裡唸唸有詞地說着;“罪過呀,罪過!”那婦人又續道;
“孔剛毅上任村書記後,前半年倒還蠻關心的,有一點錢撥給。到了下半年快過年的時候,不但沒增點節日費,還扣了一些生活費,說什麼,眼前錢發生了一點困難,叫他們暫時先克服一下。再後來,招商引資沒招進來,還被人家騙去了錢,那些人開支也大了,老人的生活費就只給了一半,還是我去要了好幾次纔要到的。”她說着,說着,眼淚滿眶而出,好像掘開了田壩的一個缺口,無法控制,泣不成聲。
中午時分,段祺正叫人到小店裡買來了一些麪條、麪包、餅乾、讓大家充飢。時隔七八個小時,肯定大家都很餓壞了。他吻了吻自己身上不但臭兮兮的,還髒兮兮的,又看了看別人,都是很髒,那麼肯定也很臭,要不是大家都有一股同樣的臭味,絕對會懷疑有人尿褲子了。
段祺正突然想到李蓮英的公公還躺在牀上,需要人照顧,她本人沒提出來,他也忘了。趕緊叫她先回去,其他的人隨後也叫他們回去,並通知大家晚上開會。
其他的人都走了,只有施玉容沒走,她恢復了以前,總是留在最後,段祺正不走,她也不走,還有一個趙旭峰也沒走。
段祺正還想到田裡去逛逛,向那位老婦人交代了幾句,沒有多留。他們順着田間查看農田的狀況,拐個一個彎頭,不遠處有一間簡陋的草棚。施玉容輕輕用胳膊碰了一下段祺正,用嘴一怒,說;“看見那個坐在土竈煮飯的老婦人沒有,她家去年遭火災,房子全燒掉了,至今住着草棚。”
段祺正順着施玉容指點的方向看去,剛纔只顧在查看農田,沒有注意到。只見草棚外砌着一個土竈架着一口鐵鍋冒着熱氣,有名年過花甲的老漢蹲在地上,輕輕搖着扇子,草棚裡面鋪着一些亂雜稻草,幾個小孩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廢墟瓦礫堆裡,坐着一位婦女掏出**塞進尚在襁褓裡的嬰孩餵奶;老婦人半眯着眼,不時查看土竈裡的火勢,一會兒滕出手攥起一把鐵舀在鐵鍋裡翻攪。裡面不知煮的是什麼東西,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很難聞的野菜酸澀味。混黑綠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