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夢生三人不顧賈掌櫃的苦苦哀求,徑直出了廣順來酒家。徽州城街上的人潮開始在散退了,賈掌櫃小跑着還跟在陳夢生身後。陳夢生轉身道:“賈掌櫃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明白了,因爲你尚未揹負人命,所以我才只是給你一個忠告,倘若是你執迷不悟那我定不會輕饒了你。”
項嘯天從袖裡掏出了幾十兩散碎銀子喝道:“這是咱們在你酒樓的酒水錢,好生去做你的買賣吧,跟着我們也沒用啊。”
賈掌櫃哪裡敢接項嘯天手中的銀子,悻然道:“俺是一時糊塗才差點鑄成大錯,既然是知道那獸骨上的字寫的不是什麼好事,俺日後也就死心了……”
上官嫣然看着賈掌櫃一副侷促不安的樣子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賈掌櫃懸崖勒馬也爲時不晚,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賈掌櫃呆呆的看着陳夢生等人遠走隱於人羣之中……
項嘯天問道:“兄弟啊,既已經知道金佛寺主持是借活祭害人,不如咱們去端了他們的老窩。”
陳夢生朝着金佛寺方向看了一眼道:“眼前金佛寺中人多口雜,咱們不如先找個落角地休息一下到了夜裡再去探那金佛寺……”
熱鬧了一天的徽州城終於在月夜中顯得格外的恬靜,只有巡夜打更的更夫敲着一成不變的竹梆字。陳夢生三人身穿便裝從臨街的客棧裡出急步消失在夜色中,穿街過巷走了有小半個時辰來到了金佛寺外。
金佛寺的邊門大開着,一輛輛裝載着原木的驢車正被知客僧吆喝着往裡趕。陳夢生向身後的上官嫣然和項嘯天暗暗的打了一個手勢,三個人各找了輛驢裝作是幫忙推車的,就在知客僧的眼皮底下順順當當的進了金佛寺裡,由知客僧帶着來到了一片空蕩的園子裡。
知客僧叉着腰吼道:“都給我麻利點了啊,搭好了捨身木塔後天活佛可就要昇天了。”知客僧說完後就匆匆又去了門口等着後面趕來的驢車了。車把式們都忙着紛紛下把車上的原木三三兩兩的擡了下來,陳夢生師妹倆和項嘯天擡着一根原木搭在了捨身塔上,趁着沒人注意悄悄的溜開了……
三個人穿過了院子直接進了金佛寺的後殿廂房,兩邊的廂房應該就是一些寺中知客僧睡覺休憩的地方,烏漆麻黑的也不見有燈火亮着。只有後面的大廂房裡隱隱約約的有着星星點點的紅光透出,大廂房的兩扇大門緊閉,陳夢生讓項嘯天和上官嫣然在大廂房的院門外先等着,自己一個縱身進了大廂房的院牆裡。沒一會的功夫陳夢生開了大廂房的院門,三個人就像是精靈一般藏身匿跡夜色中了。
項嘯天小聲的說道:“兄弟,我怎麼就聞到好香的酒味了啊?咱們是不是摸到了他們廟裡的酒窖了啊?”
陳夢生應道:“金佛寺的主持和尚都是個騙子,喝點酒又算得了什麼呢。我剛剛已經探出了,這裡是唯一出入大廂房的路,順着這條道再走沒多遠就到了。我現在就是擔心師妹袖子裡的那隻吼獸,千萬可不要現在給咱們捅了簍子。打草驚蛇擾了裡面的和尚,那救古銘恩就難了。”
上官嫣然笑着道:“放心吧師兄,那隻吼獸精着呢。除了有吃的肯出來,整天的就知道睡覺。”
項嘯天氣悶的道:“咱們還怕了金佛寺裡的那些禿驢不成,要我就乾脆大模大樣的殺進來算了。那個古銘恩他能幡然醒悟是最好,這種無情無義的人死了也是活該。”
陳夢生苦笑着道:“大哥,我們救人容易可是救心卻是難如登天,只有把他引入正途纔是真正的救了他啊。”
“好了,都別說了。咱們到了大廂房牆外了,小心被裡面的和尚聽見。”上官嫣然望着近在咫尺的大廂房道。
“這又什麼可擔心的,看我的。”項嘯天起腳正想去踹大廂房的房門,卻被陳夢生抓住了腰帶飛身上了大廂房的屋頂,上官嫣然笑着也跟隨陳夢生上去了。陳夢生在屋頂輕輕的挑起了一塊頂瓦,招呼着項嘯天和上官嫣然一起來看。
在大廂房中坐着兩個人,一個是陳夢生白天看見過的明智和尚,另一個卻是滿臉的莊嚴寶相。猜想應該就是金佛寺的主持明空和尚,明智和尚自斟自飲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悶酒。明空和尚雙手合十正盤腿端坐在蒲團上,明智和尚好像是有着滿腹的牢騷,酒入愁腸人就顯的醉態百出了。明智和尚大着舌頭道:“師兄……我……就是……到現在還想……還想不明白,你幹嘛……非要燒死咱們的財神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兩年來……從那個呆子手裡騙了多少銀子,一把火……把他燒死了兄弟們去哪裡再賺錢啊……”
明空和尚看了明智一眼,抄起身邊的一杯還在冒着熱氣的茶,潑在了明智的腦袋上。
“啊”明智被燙的大叫了一聲,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指着明空和尚吼道:“師兄,你這是做什麼?”
明空和尚淡淡的說道:“師弟,你醉了。盡在這裡說些瘋言瘋語,快回禪房去歇息去吧。”明空說完話閉上了眼睛不再去搭理明智了。
明智見他這般神情心裡的無名火起罵道:“咱們兄弟夥兒,要不是看着你年紀大的份上又怎麼會讓你做這主持的位置,別以爲你當過幾年的和尚就把自己當成了活神仙。我呸,你有半塊天鑰可以召喚山神土地就當是了不起了嗎?你想活祭了古家少爺就真能成佛成仙了嗎?我可告訴你誰要是擋兄弟們的財路,老子就叫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明空長嘆了一口氣道:“###啊,你也年紀一大把了怎麼就半點沒長進啊。現在已經不是幾十年前我們成天打打殺殺的綠林了,兄弟們跟着我們下山就得一起弄出個樣來。像你整日除了喝酒鬧事還會些什麼啊?不要鼠目寸光,只有燒死了古家小子纔是一舉兩得的。”
明智和尚聽他這麼說酒醒了大半愣道:“師兄此話怎講,燒死了財神爺難不成還有好處?”
明空放下手裡的茶杯笑着道:“現在徽州人都知道古銘恩是活佛,燒死他就會有更多香客來佈施銀子只會比眼下賺的不知道要多多少這是其一。我們手中的半個天鑰能知凡間有仙根之人,活祭了古銘恩咱們就能得他仙骨,到時候成仙得道的就是我們。”明智和尚抹了抹一腦門的茶葉,傻呼呼的盤算起明空和尚的話。
在廂房頂上陳夢生開天眼見慈眉善目的明空和尚身上黑氣滾滾,盡是些被他所害的怨魂惡鬼,看來這個明空和尚以前定然是殺了不少人。項嘯天瞪着明空和明智兩個和尚猶如一尊怒目金剛,恨不得是跳下去把他們給活劈了。上官嫣然皺眉向項嘯天暗施眼色阻止他魯莽行事,不要將陳夢生的計劃打亂了……
廂房裡突然傳出了明智和尚的大笑道:“原來師兄早就有了打算啊,呵呵,害我白白擔心了。我還一直納悶呢,對古家的小子可不像平素的你啊。”
明空笑道:“師弟,我們自從二十年前殺出九華山以來,世上許多事情都已經變了,再也不是當年靠一雙拳頭打天下的年頭了……”
明智對明空和尚向來是有所畏懼,特別是忌憚他一個人殺了那麼多的人。明空他自幼無父無母,是被九華山普樂寺的苦禪方丈收養。從小教他理佛參禪習練武藝,明空和尚到了二十七歲就已經是名滿天下的禪師了。可是就在此時,在河內府有個神僧慧通。他聞人說及九華山有個比自己更了不起的明空和尚時,帶着六七個和尚來找明空去鬥法。明空和尚那時年青氣盛也就沒把慧通來九華山當回事,直到慧通和尚找上普樂寺對明空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將他說的一無是處,明空和尚從來都沒有被人這般奚落過,三言兩言不和就動起了手。
苦禪方丈見明空被羣毆吃了虧,連忙上去相護卻被活活打死在當場。普樂寺的和尚見方丈被人打死全都偷偷溜走了,倒是在九華山上的綠林之中有個小霸王,姓林單名一個智帶着手下十幾個嘍囉在九華山中做無本買賣時,見普樂寺裡的和尚一個個的四散而逃不知道是普樂寺裡發生了什麼事,帶着人進廟一看六七個操着外地口音正在羣起打着一個使鞭的和尚。林智雖然是個綠林強盜可是最看不得以多欺少,使鞭的和尚眼瞧着就要被他們打死了。林智大吼了一聲:“哪裡來的野和尚敢在老子的地頭欺負人,兄弟們給我好好招呼這羣外鄉的和尚。”
明空和尚沒想到是一個素不相識的綠林強盜會來救了自己,有了林智這些生力軍加入了戰團原來是一邊倒捱打的明空終於能得到了一絲喘息。明空抱起苦禪的屍身雙目赤紅仰天悲喊,握緊了手裡的鞭子憤恨的朝着慧通和尚殺去。鞭鞭如風似電完全一副是隻攻不守拼命的打法,慧通不出十個回合就已經覺得心驚膽戰冷汗岑側了。跟着慧通來的和尚見他戰落下風,都是無心再戰被林智等人刀架脖子成了階下囚,全都被捆綁在了地上,慧通也不曾料想事情會演變的這樣無法收場……
慧通急道:“住手,明空禪師這是一個誤會,我只是想來與你比試佛法,沒想到會變成了這樣。”
“誤會,哈哈哈……,誤會,哈哈哈……”明空笑的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慧通看着他在狂笑,心裡發出一陣陣的心悸從腰上解下一個清亮之物道:“此物是我在河內府偶得的半塊天鑰,今日就當給明空禪師賠罪之禮了。”
明空看見天鑰時也是心神一震,畢竟是周武王留下請仙招神的寶貝。明空一手不由自主的拿過了天鑰,另一手長鞭劈向了慧通和他帶來的和尚們轉眼間是血流成河,殺完人明空放了把火將普樂寺給燒了……,從此後再九華山上多了一個和尚強盜,直至兩年前宰相張浚整肅九華山盜寇,明空和林智沒了生路纔到了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