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貞營大軍尾隨五萬緬兵,兩萬護礦軍進入藏南山區,是奉了大都督密令掃蕩藏南的。李定國心中明鏡一般敞亮,追剿李自成用的着十二萬大軍麼,實不必如此大張旗鼓。如今塞北開戰,這支還算能打的新軍不去塞北,反而向西進入大小土司林立的藏南,那用意是昭然若揭。
李定國作爲一員降將,覺悟是極高的,心知他便是大都督的一把刀,王爺的爪牙。
打從進了藏南山區,忠貞營大軍追上前隊友軍,李定國方知這個爪牙也不是那麼容易做的,還得搶着做。天將將亮,一隊輕騎在山林間飛馳而去,後頭還跟着幾頭戰象,沿途正在埋鍋造飯的忠貞營士卒紛紛往道路兩側閃避,咒罵起來,在大軍駐紮處縱馬,尋死麼。
“南蠻,匪類!”
“尋死麼!”
咒罵聲中,李定國無奈只得派親兵傳令,忠貞營將道路讓出來,不要擋了人家的路,那人馬都很瘦小的緬兵輕騎,竟在山林間穿梭自如,也讓李定國大開眼界。忠貞營前頭便是緬軍,李定國認真觀察過前頭那些緬兵,武器以藤牌,緬刀,短矛爲主,這便是緬兵山地作戰的標準配備。
寬刃的緬刀,與狹長的明刀相比區別十分明顯,截然不同,五萬緬軍按大明軍制編練起來,各級軍官卻都是漢人子弟,有些是緬甸當地的漢人後裔,有些是遼兵,有些是四川秦氏子弟,牢牢控制着緬人大軍。
營中,地圖攤開。
兵部繪製的藏南輿圖倒是十分詳盡的,還是萬曆年間繪製的,萬曆年間二十萬大軍南下平亂,前鋒深入藏南便繪製了詳盡的地圖。藏南多山,大小土司種族並起,便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亂!
大營中,李定國與參謀官楊鴻小聲商議着,分兵吧。
忠貞營參謀官楊鴻是個極刻板的人,沉默寡言,卻有一個優點便是忠誠,對大都督軍令執行的從來不打折扣。楊鴻稍一沉吟,便在輿圖上輕輕一點,李定國心中發苦便咧了咧嘴,得咧,楊大人果然是懷揣大都督密令,往西南去那就爬山吧,往西南方去沒別的了,全是山呀。
楊鴻見他便現苦,便皺眉開解道:“咱這一路,本就是要往西南去的,不然招這許多川兵做甚?”
李定國一想也對,四川子弟還會懼怕爬山麼,稍一沉吟便就地分兵,楊鴻坐鎮大營聯絡軍需補給,他親率輕騎,馱馬,分出兩萬兵力翻山越嶺,掃蕩西南,望着兵部繪製的藏南輿圖,西南方向一大片空白飛地,李定國胸中竟有些崇敬,期待,這大明人從未到達過的西南,域外,又是個什麼地方吶。
他卻不知,後世這地方叫印度,如今,還只是多民族混居的複雜山區。後隊,明軍忠貞營五萬兵馬悄然分兵,攜帶大量補給,輜重翻山越嶺,攻略西南,前隊,緬兵卻在秦氏子弟指揮下,竟有意無意配合着李自成部,對十八家土司發起全線進攻,主帥,便是當代沐國公,年方二十的沐天波,副帥秦邦義,兩人加起來還不到四十歲。
前線,大小金川。
得到補給的李自成部肆無忌憚,縱兵擄掠,只三日夜便將大小金川,方圓三百里能吃的,能用的,能跑的通通擄了個乾淨。李部兩萬餘衆打仗未必行,打家劫舍卻是最拿手的,任你將糧食埋在地道里,藏在深山裡,都逃不過李部士卒鷹隼一般的眼睛,一生下來就在陝西當山匪,那個鼻子比狗還靈。
山坡上,李自成面沉如水,望着高處大小金川,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石頭堡壘,堡壘中人影閃動。
身側,李過面頗有些古怪,低聲道:“大王,這夥明軍也真是奇了,不來打咱們,竟跑去南邊攻打寨子去了。”
李自成也是也一頭霧水,滿腦子問號,給軍械給補給還幫忙打仗,這夥明軍到底要幹啥,要招安麼。都走到這一步了,李自成巴不得招安,稍一思索便命李過派人聯絡後頭的明軍,表明態度,招安那太好了呀!
半日後,兩個派去聯絡明軍的信使,卻被官兵割掉耳朵攆了回來。
不出一個時辰後頭密集的銃聲響了起來,官兵不耐煩了竟大舉壓上,打起排銃,嚇的李自成慌忙打起精神,竟然逃了。李自成也不傻呀,精着呢,大小金川這層層疊疊的堡壘,石牆如此易守難攻,官兵又在後頭逼的急,老子不打了呀,繞過去,左右該搶的都搶着了,也不差大小金川寨裡那點糧食了。
至於今銀女人,都被官兵攆的兔子一般到處躥,顧不上了。
下午,李部兩萬士卒草草集結,整隊,竟繞過大小金川寨走小路,逃了。
後頭,接到軍報的秦邦義氣的直跳腳,破口大罵:“這夥流寇,爛泥扶不上牆,竟連兩座寨子也攻不下麼!”
營中秦氏子弟一片譁然,奚落,嘲諷,流寇就是流寇,本性難改。年方二十的沐天波,卻咧開大嘴嘿然一笑,李自成跑了咱們來,要的不是他攻城掠地,大都督之意,要的是他李自成背上這口殘暴,濫殺,有傷天和的黑鍋,這便足夠了。
沐天波也是在臺灣兵學進過學,在遼東打過仗的勳臣,朝着中原方向拱了拱手,心中對大都督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大都督,王爺他的全盤謀劃,高明呀,不管咱大明天兵在西南做了什麼,通通推到流寇李自成身上,省的那些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噴口水,後世,史書上還能留個清名。
藏南十八家土司,血流成河是誰幹的,李自成呀,咱皇明天兵能幹這些禽獸不如的事情麼,不可能嘛!
傍晚,大小金川寨前,流寇大軍剛走不到半個時辰,黑壓壓的緬軍便佔據了大營,壓了上來,連砍伐樹木,竹子修建的軍營都是現成的,省事了。大小金川寨中,大小土司慶祝的米酒還沒端起來,急促的鑼鼓聲又響了起來,兩個大寨中上萬男女老少放下米酒,抓起刀槍弓箭,哭喪着臉又跑回去守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