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州。
四月末,隨着清河攻擊縱隊深入懷州境,懷州抵抗愈趨激烈,清河前鋒攻勢略緩,劉向心中略安,竟不用謀士之言,並不肯從柴州抽調部隊,只是繼續徵調白江以南部隊過江充實三河防線。五月初,清河徵瀘軍主力十萬人通過明雲關進入懷州,他們還帶來了大量攻城和架橋器械。得到增援的阮香攻勢再次凌厲起來。清河集中重兵,採用中央突破的戰術,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一舉突破懷州軍苦心經營的懷水防線,佔領懷水南岸重鎮西番口,倉促反撲的懷州軍隊遭到了清河軍的包圍殲滅,至此懷州軍隊所依託的三河防線已經被攔腰斬斷,江北各城愈發孤立,局勢岌岌可危。
阮香復遣孟武、章平貴、呂孝紇等將各率部循河西進,擊田矯,襲辛口,徹底切斷公主城與懷西的聯繫,以納蘭慶圍攻靈綏,遣黃猛師東進監視懷州,以蕭智所率騎師策應納蘭慶的攻城行動,又分遣衆將分頭略地籌糧,阮香自率中軍圍公主城。清河兵鋒一度南進威脅到白江沿岸各渡口。
劉向復召文武問對策。
林清泉乃道:“主公,三河防線已破,東西陸上交通斷絕,事急矣!請即遣使往柴州修好,另請調井麟將軍回師。否則悔之晚矣!”
因爲事態緊急,劉向將劉夢葦也請了來,聽了林清泉急促的話語,劉夢葦皺眉道:“清泉何必如此失態?不調西征軍是我的主意,清河攻勢雖猛,還不足以滅亡我懷州。清河出兵的確出其不意,但三河雖被攻破,阮香接下來的決斷卻不見得高明。若我是阮香,攻克西番口之後,必趁勢擴張戰果,以重兵加諸辛口,奪取辛口存糧,以圖遠計。但阮香卻收縮軍力增益圍困公主城的軍隊,只是以偏師西征,據聞其主要目標也放在解決田矯的援軍身上,對辛口的重要性認識明顯不足。而公主城守軍有三萬人,守將井奕也非無能之輩,清河軍在公主城碰壁是必然的了。只要公主城能拖住清河主力,待其師老兵疲之際,就是我們反擊的機會!西征軍是我軍精銳所繫,若是此時調動,必然引起阮香警惕,我們就是要將其作爲一支決定性的兵力投入未來的反擊作戰中。”
“那麼靈綏怎麼辦?靈綏小縣,兵不過千,卻是懷州與公主城聯繫樞紐所在,阮香以兩個整師的兵馬圍攻靈綏,可見其重視,萬一靈綏陷落,那麼公主城陸上交通將完全斷絕了。得不到公主城的消息的話,我們如何確定反攻的時機?”林清泉自然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公主城孤懸在清河軍全面的攻勢之前,他並不像劉夢葦一樣樂觀地認爲憑着一座公主城就能將清河軍拖垮。而萬一公主城陷於完全的孤立,誰也不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慶德城難道不是一個惡劣的先例麼?雖然井奕不比來晗,但誰也不能保證在絕望的心情下,公主城的軍民還會爲懷州賣命。林清泉可是清楚地知道,一直以來清河軍是怎樣將擋在他們路上的敵人一個個砸碎的。礙着劉夢葦是劉向的老師,林清泉儘量將自己質疑的語氣放得緩和。
劉夢葦道:“靈綏有許德民在彼,德民善守,必能堅持,我又派了胡猛焱率軍增援,當不致有失。至於陸上交通線固然重要,被截斷也未見得多麼可怕,只要白江水流暢通,清河就無法真正完成對我江北各城的封鎖。”
“先生料事如神,清泉不如。”林清泉不禁冷笑道,譏諷的語氣十分明顯了。白江水流暢通?說得簡單,西番口已失,在清河威力強勁的投石機和弩砲的威脅下,懷州水師只怕已經不敢貼近北岸行駛了吧。林清泉見劉夢葦自信滿滿的樣子,知道他主意已定,再爭辯下去毫無意義,連提醒他注意加強沿海防衛的話都懶得講了,這位自信料事如神的劉先生一定也有了妥善的對策。
“清泉最近偶感風寒,請主公允許我閉門休養。”林清泉語氣頹喪地道,自己的主張一再受到駁斥,他有點心灰意懶了。
“林先生病了麼?我府中供奉有懷州最好的大夫,爲先生診治一下吧。”劉向露出殷勤關切的神情,卻並無挽留之意。
“不必了,該好的時候自然會好的。”林清泉原本以爲劉向至少挽留一下他,沒想到劉向卻是表現得如此絕情,心中大感無趣,只得怏怏施禮退下。
阮香一方,關於清河下一步的戰略同樣有不小的爭論。爭論的焦點就在於主攻的方向。阮香主張以重兵圍困公主城,偏師攻略辛口,尋機殲滅田矯部。與阮香的主張相同的只是少數軍官,以蕭智、孟武等人爲代表的新晉高級軍官們力主以主力圍攻辛口,只以少量遊兵監視公主城。因爲現在形勢非常清楚,攻克西番口、包圍靈綏之後,清河切斷懷北東西方聯繫的目的已經基本達成,公主城現在孤城一座,已然無所作爲,與其頓兵于堅城之下,不如暫時放棄公主城這塊雞肋,集中力量奪取辛口,逼迫懷州軍進行主力決戰,在雨季之前,分出勝負。
儘管有諸多爭議,但阮香最終還是堅持讓參謀部按照自己的意願編髮了行軍指令。然後她一個個單獨召見那些想不通的將領們。
阮香問蕭智道:“我們現在有能力一口吞下懷州麼?”
蕭智道:“不能。但我們可以藉此對懷州予以沉重的打擊!如今我軍士氣正高,應該趁此機會與懷州軍決戰,我還是認爲,攻擊辛口可以達成這一戰略目標。”
阮香道:“辛口之重,舉世皆知,懷州怎可能沒有提備?辛口城雖小而制險要,非旦夕能克,我以主力攻擊辛口的話,軍雖多而無用。而且南方水網密佈,大大削減了我們的機動力,若是大軍勞師遠征,跋山涉水,成效不彰,士卒辛苦,反爲不美。公主城通衢東西,是懷北防線的核心,若能攻拔,懷州北部防線將徹底崩潰,公主城若失,劉向必然南逃過江,我趁勢許和,就可割據懷州江北之地。如今公主城外圍據點都已被我拔除,成爲孤城一座,此城雖然依山傍水,易於守備,卻也是我大軍用武之地,攻取它並不比攻取辛口更難。所以棄公主城而擊辛口,我以爲並非上策。再者我們進入懷州屬於客軍作戰,水土不服、地形不熟,受限於山水阻礙,通訊手段有限,對於敵情往往不能及時得到最新的消息,盲目尋找敵人主力決戰,只恐不能保證必勝。如今我以主力圍公主城,東西可以策應兩翼,南連西番口,北控慶德城,可進可退,是未算勝而先算敗者。還有,不管怎麼說,我們這次出兵的目的,是略地練兵,爲徹底收服懷州打基礎,而並非要過分地追求消滅多少敵軍——要知道,懷州士兵也是大周的士兵,懷州百姓,首先是大周的百姓。”
蕭智道:“公主所言固然有理,但如今並非盛世年華,不徹底擊敗懷州,只怕人心、軍心難附。懷州若是留有重兵,公主只怕也難以安心經營懷北。現在我們能夠zhan有優勢,但若給懷州喘息的機會,遷延日久,只怕後患無窮。”
“蕭將軍,這一點我考慮過了,我們先把這個放一放。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你說句真心話,你認爲我是因爲憤怒而失去理智,發動了這場戰爭麼?你認爲這次征戰的意義何在?”阮香現在除非在大衆士兵面前,她基本不會穿戴沉重的盔甲,更多的時候她是穿一身輕軟括體的裘袍。接見下屬的時候,她經常歪靠在軟榻上,不拘常禮。而阮香的身子越來越差,這已經是精心的妝扮也掩蓋不了的事實。
“王者一怒,流血千里。懷州應該爲他的行爲負責。清河盡撤徵瀘軍之時,大夥兒已經知道下次征戰我們會轉換戰略方向,至於是南征還是西進大家都曾經有過猜想。末將私下以爲,南征的可能性大。公主雖然挾怒起兵,卻並不濫殺懷州軍民泄憤,可見心中自有度。懷州物產豐富,糧食產量比靈淄加起來還多。若能收服懷州,則我清河將有運河、海外、懷州三大糧倉,這是足以匡扶天下的資本。”
“蕭將軍,你有如此見識着實難得,將來前程不是一個師長所能限量的。我只想讓你明白一點,只要能削平割據,我什麼事情都能做,什麼痛苦都能忍受。爲大周效命的心思,我比誰都急切,但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尤其是戰爭大事。我一定不能輸,因爲我沒有時間來彌補……我的身體一天天衰弱下去,也許是自私的想法吧,我想在有生之年完成統一大業……”
“公主不過偶染微疾,切不可說此等不吉之語。公主宏志,天高地遠,大周復興大業必能在公主身上實現。末將願追隨公主,爲公主效死命!”蕭智跪地重重叩首道。
阮香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道:“你去罷。蕭將軍,讓我在戰場上看到你對我的忠誠。”
“遵令!”蕭智虎虎生風地走了出去。
待得蕭智出帳,阮香露出十分疲憊的神情。趁着這點間隙,侍女奉蔘湯,阮香啜了小半碗,猛然間咳嗽起來,剩下的怎麼也喝不下了,侍女忙爲阮香捶背順氣,待咳嗽稍微止歇,阮香揮揮手錶示夠了,又有侍女奉上茶水、銅盆、清水、毛巾、鏡奩等,阮香漱口淨面,對鏡略補了一下妝,道:“傳孟武將軍罷。”
五月靈綏。
靈綏縣城牆卑小,只有東西兩個城門,將一條小河引入變成護城河,城周長四里,垣高不過四米,其可以依託的防禦工事僅有一道城牆。爲着防備清河軍到,在護城河外又匆忙加挖了一道壕溝,只是還沒有引水。清河軍至之時,城內居民四千人,青壯八百,懷州駐軍五百人。這裡一直是懷州與公主城軍糧物資轉運樞紐,由許德民在此主持軍政事務,清河兵到之時,許德民便組織軍民據城防守。
納蘭慶立寨於城北。派出使者進城告靈綏官長道:“懷州刺史劉向,橫暴狂悖,割據州縣,多行不義,違命抗上,刺殺公主,罪該萬死。天賦清河公主領徵東將軍使持節,起義兵五十萬,誅暴虐,伐懷州。名將如雲,猛士如雨,甲仗連綿五百里,旌麾所指,無不克服。公主仁義,只誅首惡,脅從不問,所過郡縣皆聞風而降,乃命原懷州官員各安其位,官秩俸祿一如懷州時,並免徵戰區百姓一年之賦,士民皆歡悅擁戴。惟爾靈綏小縣,兵不過千,衆不滿萬,竟敢憑依草城,抗拒天兵。公主本不忍見百姓遭受兵災戰亂之苦,特告爾等,若能早降,官員留任、人民免賦如其他郡縣事,若一意孤行,負隅頑抗,公主振奮雷霆之怒,大軍所至,爾儕皆化爲齏粉矣!”
許德民對這番恐嚇的言語只是付諸一笑,命將使者割去耳鼻,亂棒打出。清河軍開始組裝拋石機和弩砲,做攻城的準備。
納蘭慶本以爲這樣低矮的小城,清河軍一個衝鋒就可以拿下,但事實證明許德民雖然是一個文官,但勇氣和智慧卻遠勝一般武將。
許德民忖度清河連勝之軍,早已不將懷州軍隊放在眼裡,靈綏兵微將寡,更不會成爲清河軍的阻礙。他料定清河軍必然從東西兩門逼城下寨,因此事先勘探了清河軍可能的紮營地點,預伏火雷,打通竹竿貫穿藥線,由地底引至城內。不出許德民所料,清河軍果然逼城下寨,氣勢逼人,也是天公作美,從開始埋火雷一直到啓用,多雨的靈綏地區居然一滴雨沒下。於是待清河軍紮營已畢,許德民命點燃藥線,頃刻間火雷炸響,震耳欲聾,濃煙瀰漫,四處起火,清河軍三個營的營地同時被劇烈的爆炸掀上了天,軍士恐懼逃竄,自相踐踏,衝動中軍大營,亂軍之中,納蘭慶幾乎僅以身免,清河軍狼狽後退三十里才勉強立住陣腳,將士相顧駭然。若非靈綏火雷儲量有限,這一下就能叫清河軍這一師精銳全軍覆沒。
清河和懷州的靈綏攻防戰並非多麼重要的戰役,無論傷亡人數還是對戰局的影響,在數十萬人的大軍團作戰中都並不顯得突出,但將火器第一次大規模應用於戰場作爲殺傷敵人的主要手段,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在這個冷兵器稱王的時代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重視。這次死傷不過幾千人的攻城戰很快就湮沒在滾滾的歷史洪流之中,在數百年後到來的火器時代裡,兵器學家們津津樂道的卻是這場規模很小的攻城戰。正式將此戰奉爲火器時代的開端,以許德民爲火器戰的鼻祖。這都是後話了。
胡猛焱率五千精兵從懷州出發增援靈綏,行軍至涉縣滑溪,遭遇清河黃猛師一部,懷州軍在當地民團配合下,擊潰清河阻擊部隊,損失千餘人,稍作修整之後,改乘舟船,繼續向靈綏縣城進發,此時懷北幾乎遍佈清河偵騎,胡猛焱乃經滑溪入三岔河,溯河北上,晝伏夜行,歷經半月,在虺口登陸。擊破清河小股部隊阻截擾襲之後,向靈綏輕裝急進,但在離靈綏還有三天路程時忽然潛匿蹤跡,分出多支疑兵,主力部隊卻從清河偵騎的視線中消失了。
納蘭慶患之,找來蕭智商議,蕭智笑道:“此公用兵深得兵法之妙,雖如是卻不必擔心,他的目的是救援靈綏,只要我們盯緊靈綏,他遲早都會露頭的。”
納蘭慶道:“我只怕他孤注一擲,舍靈綏不救,卻向北襲擾我們的補給線,間接迫使我們撤兵,這便大大不妙了。”
蕭智道:“納蘭將軍所慮不無道理,不過懷州兵沒有長翅膀,我相信他們不可能完全瞞過我們斥候的眼睛。只要他的部隊行蹤一暴露,我立即率騎師將其圍殲。我倒要看看,兩條腿能不能快得過四條腿!”
納蘭慶道:“我本想不戰而降靈綏,免致雙方傷亡。現在只好加強對靈綏的攻勢,不信逼不出他來。”
清河軍驟然間加緊了對靈綏的進攻。許德民百般設計守禦,靈綏軍民全體上城,誓死抵抗,短短兩天時間,靈綏城牆就已滿目瘡痍。城內軍民死傷超過四成。靈綏人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了清河軍的勇武並非浪得虛名。而清河軍的信條就是隻要進攻一開始,就不會停止,因此納蘭慶將攻城將士分成三支,輪換攻城,晝夜不息,因靈綏城牆狹隘,每次以數百人爲一輪發動衝擊。靈綏漸漸不支。
離靈綏三十里的鴛鴦蕩。一個衣衫破爛的軍官被帶到胡猛焱面前,哭拜於地道:“小人乃靈綏兵曹,奉許先生軍令殺出重圍求救,靈綏危在旦夕,請將軍速速救援!”
胡猛焱厲聲喝道:“清河包圍靈綏如鐵桶一般紋風不透,諒爾一小小兵曹能有多大勇略,竟能孤身突圍!必是清河奸細,推出去砍了!”須臾左右將那軍官斬迄報來。
裨將茴印諫道:“將軍!若是清河奸細,應當訊問,如果果然是靈綏求救的人,沒有擅殺的道理!”
胡猛焱作色道:“主公授我專征殺伐之權,將在外君令尚且不受,何容你一裨將來教訓我!如今我以孤旅深入敵後,敵軍十倍於我,情勢至險,豈容絲毫疏漏!既然此人能找到我們,那麼這裡已經不再安全,我們立即轉移。”
衆將校唯唯稱諾。
不過胡猛焱雖然處置果斷,卻也有些晚了,只聽四外殺聲震天,順着風勢濃煙滾滾,卻是清河軍大軍殺到了。懷州將校來不及佩服胡猛焱的先知果斷,便分頭匆匆奔赴自己的崗位迎敵了。
胡猛焱本身出自名門,少好冶遊,家鄉便在靈綏一帶,因此對於靈綏周圍的地形十分熟悉。他選來藏兵的鴛鴦蕩是一片約十里方圓的葦蕩,多有沼澤泥灘,大船不行,水道異常複雜,非有本地老漁民作嚮導不能順暢地通行於葦蕩之中。即便果然被清河軍發現蹤跡,也儘可以憑藉葦蕩與之周旋,特別是清河輕騎的強悍衝擊力在這葦蕩之中被削弱到了最低的程度。只是胡猛焱費盡心機還是算漏了兩件事,第一清河軍中靈州步兵勇悍天下聞名,歷經多次征戰,精兵悍將不知凡幾,精銳程度遠遠勝過了懷州,第二清河軍的組織編制已經與傳統軍隊有了很大不同,新穎的作戰方式和靈活地部隊編組是信守傳統的懷州將領難以理解的。
得到確切的探報之後,蕭智將麾下三營騎兵交給納蘭慶指揮。到達鴛鴦蕩後,清河軍隊顯然沒有和胡猛焱捉迷藏的興致,面對地形複雜的葦蕩乾脆放火焚燒。以騎兵在外圍組成一個散散的包圍圈,步兵在內線踏着火後餘燼發動了進攻。這種步騎協同作戰在清河軍隊營以上級別的中高級軍官中是必修的科目,也是每一支清河部隊演練地異常熟悉的戰陣之一。
先前接連挫敗清河小股部隊,就是胡猛焱心中也不禁生出清河軍隊不過如此的想法,不然他也不敢在這樣靠近清河軍隊的地方窺伺。但這次與清河正規步兵陣甫一交手,懷州軍隊立即吃了大虧。清河步兵早已改變了傳統的將各兵種分立的裝備形式。大約八成以上的士兵都身負一具弩匣或是弓箭這樣的遠程武器,皮革製成的堅固耐用的盔甲、盾牌都是必備的制式裝備,另外根據分工職能不同,分別裝配有長槍、大刀、鋼斧、銅鞭、鐵戟、棍棒、連枷、流星等長短近戰兵刃,戰場上可以根據需要很快地組合成弓弩陣、長矛陣等單一兵種陣勢,威力更大地卻是接敵後,靈州士兵們結成的小至二三人多到數百人的鋒銳戰陣。防守嚴密,攻擊犀利,相互掩護、相互配合,可以極其有效率地收割着敵人的生命。即便號稱輕裝步兵剋星的騎兵碰上這樣的步兵陣也不敢輕易正面衝突,更何況一向只是在自家地盤上坐大的懷州兵呢。
胡猛焱很快就發現情形不對,當機立斷命令分散突圍,不過完全佔據優勢的清河主力部隊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部署在外圍的騎兵縱隊如同無數鋒銳的利刃,將懷州向外突圍的部隊切得七零八碎,分割殲滅。胡猛焱最後只率殘部數百人乘船逃入葦蕩深處。
兩日後,清河以數百人僞裝敗兵逃到靈綏,欲賺開城門,被許德民識破,將計就計,賺入城內,掘陷坑暗伏長槍手,將這數百人盡數坑殺。納蘭慶憤而攻城,歷經十日,靈綏軍民傷亡殆盡,乃拔靈綏,屠之。左右執許德民至,許德民昂然不跪,納蘭慶森然道:“書生誤國,累死一城軍民,竟無一絲慚愧在心麼?”
許德民傲然笑道:“我靈綏軍民效忠主公,保衛家園,誅逆抗暴,浩氣蕩蕩,何錯之有?雖不幸敗亡,正氣長存,必能激勵後人,豈是爾等粗莽武夫能理解的!我許德民上對得起皇天后土,下對得起忠義良心,何愧之有!”
納蘭慶臉色鐵青,命牽出斬首,許德民至死神色不變。
俄頃阮香軍使持節疾馳而來,傳阮香將令道:“執獲許先生不許相害,送公主行營。”然則爲時已晚,使者只能帶許德民首級回報阮香。聞聽許德民至死不改氣節,阮香道:“靈綏之勢,衆寡懸殊,庸人亦知其不可爲,然許德民以孤弱之旅,多方設計,殺傷我數千將士,其智也驕人,爲主盡忠,其氣可嘉,從容赴刑,其節不辱,當旌表之。”惋惜不已,命取回屍身厚葬之。
隨着靈綏的陷落,公主城通往懷州的東大門徹底關上,公主城除了借懷水水道連通白江,陸上交通竟是完全斷絕,愈發顯得岌岌可危了。攻拔靈綏之後,納蘭慶與黃猛合兵一處,向東進攻慶化、蘭圃諸縣,清掃懷州外圍,蕭智進軍朝港,意圖切斷懷州南面通道。與此同時,清河海軍進入懷州海域,四萬清河軍隊從三個方向對懷州隱隱形成包圍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