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水牢裡,甯姣不可置信地看着橫公。
從老者嘴裡說出來的那些話遠比眼前看到的更加觸目驚心,不知是故事勾勒的畫面過於齷齪骯髒,還是牢裡的血腥氣太刺鼻,總之甯姣開始不住地乾嘔起來。
“有些難以接受對吧?可事實就是如此,老水君豢養的欒童幾乎都被玄深虐殺了,唯一逃出去的那個至今下落不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吧。”
“這些龍衆,被他害得魂飛魄散,連泰山府都沒福氣去逛一逛。”
撫着甯姣的背,冥魅有些抱歉將她牽扯進來。天下之大,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不只是鳳粼閣,泰山府、凌霄殿亦或是太極宮,都有着各自不爲人知的秘密,那些人或事藏在陰暗的角落裡,有些直至腐爛消亡也不曾得見天日,而有的則不知何時就被人揭開,猶如一道醜陋的傷疤,曝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所以,玄深之所以把魍魎放出來,並非是因爲他心善,而是這裡面的事情不能讓對方知道。
“這樣的人自然是要趕盡殺絕的,若真讓他們去了冥界,倒讓我哥哥難辦了。”冥魅淡淡地說了一句,似乎並沒有因此而對玄深產生任何芥蒂,“家醜不可外揚,若是我也會這麼做。”
甯姣對她的態度頗爲意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感激,紅着眼圈兒看了她一眼。
“若是如此,直接殺了也就罷了,爲什麼要下這樣的狠手,非要把人折磨死呢?”橫公憤憤地說着,身上的鐵鏈發出嘩啦啦的響聲,扯得他面部都有些猙獰。
“那些被他圈進的龍衆含冤而死,他這樣殘殺同族,早晚會遭報應的!”
“你胡說!”甯姣聞言,聲音哽咽着喝道,似是無法接受對方如此詛咒自己的夫君,女子的眼圈兒泛起濃烈的紅。“魅兒,泰山府有沒有方法,可以給玄深續命。”
死死抓住對方的手,甯姣把冥魅當成了救命稻草,想要讓她再想出個辦法。
聞言,橫公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哈哈哈哈,果然被我猜中了,難怪他最近來水牢的次數越來越少,待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原來是身體受不住,所以才讓人有機會跑了出去。”
感受到身旁的女子渾身都在抖着,冥魅聽到甯姣小聲道,“我還以爲是因爲鮫人國的藥沒有了,他的身體才變得這樣差........”
按理說,玄深一直吃着那些藥,身體應該調理得不錯,就算沒有完全康復,也不會一停藥就病得如此厲害。
所以,一切都是因爲他殺戮太重,被戾氣反噬的緣故。
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冥魅哼了一聲,對橫公的那些詛咒不屑一顧,“那就要問問那些死去的人了,他們到底怎麼惹了二哥哥,才把一個脾氣這麼好的人逼成了這樣。”
明顯感受到對方的眸光暗了下去,女子笑笑,並沒有繼續追問。
爲了保命,他已經說得夠多了,至於這裡面是否還隱藏着其他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就與她無關了。
“那個龍衆跑出去多久了?”
見她沒有糾結於之前的問題,老人鬆了口氣,想了一下,橫公對冥魅道,“大概有半個月了,我估計已經被水君誅殺了吧。”
玄深的手段他是知道的,男人絕不可能輕易放過那個逃犯,再加上對方身受重傷,所以他估計那人沒走多遠應該就死了。
可冥魅卻知道,他不但沒死,而且還進了太極宮,成爲了太宗的后妃。
那麼是誰在背後操縱着這一切,將一個圈進在弱水水牢,知道水君家醜的欒童,送進了凡界呢?
“我會想辦法帶你從這裡出去的,只是你最好閉緊你的嘴巴,不然誰都救不了你。”冥魅警告地說了一句,扶着甯姣轉身離開了。
“你真的可以麼?要說話算話!”
鐵門將橫公的聲音隔絕在身後,兩個人緩緩走出水牢,甯姣感覺自己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多到她有些承受不住。
腳下一軟,甯姣險些站站不穩。
“姣姐姐。”
“姣兒。”
男人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冥魅擡起頭,看見一臉焦急的玄深正朝兩人走過來。
“玄深......”甯姣看見自己的夫君,忍了一晚上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撲到他懷裡哭了起來。
不知怎的,哪怕所有事情都表明是玄深做錯了,可甯姣就是替他委屈。
“二哥哥。”心虛地看了來人一眼,見他眸光陰鷙地瞪着自己,冥魅不由得有些發憷。
“爲什麼要帶她來這兒?”冰冷的聲音不帶絲毫的溫度,若眼前的人不是被他視爲妹妹的泰山府帝姬,男人恨不得把她也殺了。
“不是魅兒,是我......”
“對不起,是我騙二嫂來的。”打斷了甯姣的話,冥魅索性實話實說。
“魅兒,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沒想到自己居然中了這小丫頭的圈套。可甯姣怎麼也想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就爲了那個凡人?”眉心蹙成一團,玄深語氣裡的怒意已經不像方纔那樣盛了,只是仍對她的所作所爲有些不解。
“是,爲了崔鈺。”絲毫不避諱自己的目的,冥魅繼續道,“我在太極宮遇到了那個龍衆,因爲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而且他的出現很可能打亂我的計劃,所以我便來了鳳粼閣。”
“呵,”搖了搖頭,玄深無奈地問到,“值得麼?”
“二嫂爲了救你,甘願消耗自己的靈力,甚至不惜借用腹中孩子的力量打開水牢大門,爲你尋找續命的辦法,我爲什麼不可以爲了崔鈺犯險?”
聞言,玄深黑眸微眯,他看着懷裡的女子道,“她說的是真的?”
方纔聽那人說時,他還以爲對方是騙他的,只是心中到底放心不下,便過來看看。沒想到,事實果真如此。
“你用孩子打開了水牢?”
被他手上的力道弄得有些疼,甯姣抽回手,囁着脣道,“是,不然我怎麼打得開,我做這些都是爲了你,又不是爲了自己。你不關心我,就只在意你的孩子........”
委屈巴巴地控訴着,女子的眼淚復又落了下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忙柔聲哄着她,玄深見狀一下子就慌了神。
冥魅站在一旁,心裡暗暗嘆到,說四海水君懼內,還真不是冤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