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自走後便沒有回來。
府中上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原本要見新夫人的宴席也作罷了。
一時之間大家紛紛議論,不知公主和少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氣得如此好脾氣的男人連家都不回了。
“會不會是公主發現少爺.......”膳房裡,小婢子掃了一眼安四孃的臉,便識趣地閉了嘴。
“哎呦,你別瞪她嘛,若不是這個還能是什麼?你說哪個女人能容忍丈夫心裡惦記着旁人,還把自己當做那人的替身?”一旁的婦人嘆了口氣,珃兒早上來給公主拿早膳的時候,眼睛明顯哭過,即便她不說大家也能猜出來,那位公主必是與先夫人很像無疑了。
“都不要命了麼?公主和少爺是不是鬧彆扭了尚且不知,瞧你們一個個不打自招的樣子,萬一公主本不知道,卻因爲你們嚼舌頭根生了什麼誤會,那怎麼辦?”
被安四娘揮舞着炒勺嚇得全都閉了嘴,膳房裡的人面面相覷,良久纔有一個大着膽子開口,“這....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那怎麼辦?”
“我們不會被砍頭吧?”
“這次真是被少爺害慘了........”
崔府的下人大多忠心耿耿,可是這些擔憂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就算是再得力的僕從也有一兩個貪生怕死的。一下子都沒了主意,比起安四孃的炒勺,他們更懼怕的還是天子之怒。
“就是因爲如此,我們纔要守口如瓶。不僅是爲了少爺,也是爲了我們自己。”吳伯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膳房裡,老人在崔府德高望重,他說的話頗有道理,一下子就安撫住了大家。
“吳伯,少爺還沒回來麼?”見管家來了,安四娘這才踏實下來。
搖了搖頭,老人吩咐道,“這幾日少爺不在府中,給公主的膳食一定要更加仔細纔是,切莫怠慢了。”
“是。”衆人齊聲答了一句,復又開始忙起手裡的活兒來。
兀自走出了門,吳伯的神色明顯不似方纔那樣從容。崔鈺一直沒有回府,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事情,他派人去先夫人的墳前找過了,可並沒有看見他。
若說京中還有什麼地方是他會去的,大抵就是太常博士和刑部尚書的府邸了。可是萬一不在那兩處,自己這樣貿然派人去找,反而不好。
正愁着,忽然看見了珃兒。小丫鬟端着一盤子沒動過的膳食站在廚房外,一臉戰戰兢兢的樣子。
“公主又沒有用飯麼?”自崔鈺離開之後,公主整整一天沒有吃飯了,再這樣下去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搖了搖頭,珃兒囁着脣沒有出聲。
“好好伺候着吧。”叮囑了一句,吳伯便快步朝前院走去了。
見對方並沒有察覺出異樣,珃兒這才鬆了口氣。她生怕管家知道自己將先夫人有孕的事情告訴了少爺,雖然不確定公主和少爺鬧彆扭是不是因爲這個,但她還是惴惴難安。
方纔廚房裡的那些話她都聽到了,不止是她一個人,所有人都是這麼懷疑的。萬一公主真的怪罪下來,那他們可全都得倒大黴。
沉思片刻,小丫鬟似是想到了什麼,轉身折返了回去。
冥魅在屋子裡待了一天一夜,自昨晚崔鈺走了之後,她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誰也不許進。連灼灼和蓁蓁都被屏退在外,兩個小丫鬟見她這麼不吃不喝的,急得不行。
好在良姑沉得住氣,說公主肯定是想一個人靜一靜,若她們現在去打擾不但解決不了問題,還可能激化矛盾。倒不如等她自己想通了,到時候自然會叫她們的。
兩人聞言這纔不情不願地離開了門口,以致於珃兒回到此處的時候誰也沒見到。
站在外面調整好呼吸,小丫鬟鼓足勇氣推開了門。
冥魅正坐在花廳託着腮發呆,輔一聽見門響便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出去。”
“公主。”端着盤子的手抖了兩下,連累那碗雞湯都灑了幾滴在盤子上。珃兒福了福身子,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再不能似從前那樣膽小怕事了,她要哄好公主,爲少爺分憂。
或許這是她唯一能幫崔府做的了。
見是她進來了,冥魅有些吃驚,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本宮不餓,你拿走吧。”
“公主,這是安四娘熬的雞湯,您愛吃她做的面,肯定也會喜歡這湯的。”走過去將湯盅放到她面前,珃兒微笑着繼續勸她,“我知道少爺惹您生氣了,但您這樣一直餓着,待他回來想理論都沒力氣了呢。”
面前的女子一雙眼睛又紅又腫,想來定是哭了許久,一時看得她有些心疼。
先夫人在的時候,少爺可從未這樣對待過,所以她連夫人哭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我哪裡說得過他,他嘴巴這麼厲害,愛你的時候恨不得把你哄到天上去,生氣的時候便一聲不吭就走了,連句話都沒留。”她執拗地認爲,自己爲崔鈺受了那麼多苦,若他真的心疼自己,又怎麼會不懂她的難過呢。
所以即便自己再委屈也不願開口解釋,冒着越不說就越不被理解的風險也要擰着股勁兒,甘願在這種惡性循環下被傷得更徹底。
“你這樣直接闖進來,就不怕我責罰於你麼?”雖然她將人都轟出去了,可被這樣晾了一天一夜之後自己還是希望有個人能來安慰安慰自己的。
灼灼和蓁蓁自然是向着她,但那倆小丫鬟嘴巴厲害,幫她罵人還行,若想叫她們柔聲細語地說幾句寬慰的話卻未必行。而良姑又不知道這個中曲折,她是個長輩,冥魅實在沒辦法把心事說給她聽。
好在珃兒不一樣,她雖然膽子小,卻最是細緻妥帖,有她在身邊寬慰,自己心裡着實舒服了些。
“不怕,公主人好,一定不會責罰奴婢的。”笑着搖了搖頭,小丫鬟繼續,“何況只要能讓公主不難過了,就是受罰奴婢也願意。”
“你們一家都是吃什麼長大的,嘴巴怎麼都這麼甜。”饒是並沒有展露笑顏,可到底還是不那麼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