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間山裡起了濃濃的霧,明媚穿了一襲湖綠色的衣衫,披着素色披風,身後的似玉爲她撐起一把油紙傘,以防霧氣打溼了衣裳。
她剛從大嫂屋子裡用完齋飯,想出來透透氣,剛好看見眼角一顆硃砂的女子也在院子裡。
“齊姐姐好。”
“十妹妹。”
兩個人笑着打了個招呼,便一同走到廡廊邊上坐着說話。
“那個,我一會兒恐怕不能提早出來去見你哥哥,我母親要爲我求籤文,讓我在旁邊聽着呢。”言畢臉頰已是緋紅一片,女子囁着脣,都不敢擡頭看她的眼睛。
“是想求問你與我哥哥是否姻緣美滿麼?不用問了,我哥哥待你這樣好,伯孃還有什麼不放心。”
被她說得愈發害羞,素素推了她一下,聲音幾乎小的聽不見,“別瞎說。”
“姐姐不知道,這一趟祈福是我哥哥攛掇我去跟大嫂求來的,就是聽說你要來,你要是不見他,他這一趟可就白折騰了,萬一回去害了相思病怎麼辦?”明媚嘆口氣,臉上卻是說不出的狡黠。
“所以,所以我纔來找你。”拿出一個荷包塞到她手裡,素素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才道,“你把這個給他,也不枉他來一趟。”
天青色的錦緞上繡着如意紋,淡雅至極,明媚剛開始不明白,可那句“太素了吧”剛要出口,便明白過來女子的用意。
他們還未成婚,她不好繡些太過分的東西,所以就繡了這樣一個素淨的,含了她的名字在裡面。
“我哥哥也不知能不能看明白,不過呢,我會給他講明白的,姐姐放心。”
臉紅到了脖子,連眼角那顆硃砂都更深了幾分,女子嗔了一句,“有什麼明白不明白的,不過就是普通的如意紋。”
“他當然如意了,得償所願,能不高興麼?”將荷包收好了,明媚聽見大嫂在喚她,轉而對素素道,“姐姐,我先過去了,一會兒一定將話給你帶到。”
起身朝齊素素眨了眨眼睛,小姑娘像只雀躍的鳥兒,跟着嫂嫂們一起到大殿走去。
一路叩拜祈願,待到全都結束,已經是正午時分,明媚特意瞄了眼,果然見二嬸孃拿了三根繩子,一根給明嫣一根給明九,還有一根塞進了腰間。
明五一直沒等到素素,難免有些心急,見妹妹出來了,過去將她拉到一邊道,“我讓你帶的話帶到了沒有?”
“我帶到啦,只是伯孃想要帶齊姐姐去求籤,測算下你們二人的姻緣,我都說了你待他那麼好,姻緣定是美滿的,可姐姐也不能把這話說給她娘聽啊。”
“所以呢,她不出來見我了麼?”男人聞言失落寫滿了一臉,握着她的手都有些用力。
“欸欸欸,五哥,你弄疼我了。”甩開他,明媚插着手道,“人你是見不到了,但是她讓我捎了東西給你,你要看麼?”
“要要要,好妹妹,快給我看看。”轉悲爲喜,明五笑得有些羞澀,哄着她道,“你把東西給我,回去我給你買一盒,不,兩盒酥糖。”
“真的?”一聽見有糖吃,明媚高興壞了,拿出那個荷包塞到他手裡,“你可要說話算話,她繡得這麼素淨,這是把名字都繡在裡面了,你可不要傻傻的只當是普通如意紋。”
點了點頭,男人忙不迭地說着,“我懂我懂。”
言畢一把將她抱起來扛在肩上,大笑着道,“帶小十回家買酥糖去嘍。”
兄妹兩個笑成一團,完全不知道大殿之上,方纔還面若春桃的女子此刻臉色已是煞白,齊素素求來的詩文並不吉利,她立在母親旁邊,只覺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師父說她的夫君若要娶她,需經受血光之災,若是熬過這一關,二人方能白頭偕老。
齊家夫人聽完便開始捶胸口,良久才緩過來道,“大師,可有破解之法?這要是沒過門就給婆家帶了災,明家哪裡還願意娶她啊。”
早在她小的時候,齊家人便替素素相看過,說她眼角一顆傷夫落淚痣,會爲夫家帶來不幸,齊家人拿了許多錢才堵上相士的嘴,可這件事也成了家裡人心中的一根刺。
直到明家派人來說親,縱使明五大了她許多,可家裡人還是一口應了下來,就想將她儘早嫁出去,生怕夜長夢多。
結果卻沒想到,竟還是如此。
“這個.....既是命數,也就只能承受,姑娘只當這是個試金石吧,若是發生了這些事對方還能接受姑娘,那可真就是良人了。”
想說他說得都是廢話,可是看着自己女兒落淚的可憐模樣,齊夫人還是什麼忍了下來。
“煩請大師不要將今日測算的事情說出去,以免我家女兒被人厭棄退婚。”
“那是自然,出家人不惹口舌是非,夫人請放心。”
起身帶着女兒出去,齊夫人不停安慰着,“還好今日來的都是咱們自己人,不會把這話傳出去的,你且放心好了。”
“母親,不如算了吧,現在退婚,或許......”
“渾說,人家明家待你那麼好,厚厚的聘禮送過來,連嫁衣和你的繡鞋都送來了,這麼重視上心,若是不嫁豈不辜負了。”
“再說,這動靜鬧得那麼大,你不嫁他,還能嫁誰?”
“可我不想他有災禍.......”眼淚順着臉頰滑落,素素有些委屈,又有些擔心。
“姑娘不必憂心,雖說是血光之災,可這災禍也分大小,五少爺自小習武,說不定就是在家練功時傷着了,跟咱們姑娘也聯想不到一塊兒去。”一旁的婆子勸着,引得齊夫人不住點頭。
“對對對,習武之人舞刀弄槍是常事,哪就一定與你有關,無礙的,咱們這麼誠心祈禱,菩薩一定會保佑你的。”
“對了,方纔他大嫂還過來與我說,等到明日啓程時兩家一起走,說是可以互相關照些。出嫁之前你不要見他,這樣他傷着了也怪不到你,方纔師傅也說了,只是災禍,不殃及性命,再有一個月你們就成婚了,捱過這一個月就不會有事了。”
素素聞言點了點頭,還好她方纔沒去見他,心中後怕的同時又有些不安,她的右眼皮一下一下跳着,似是在預示着轉瞬即至的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