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在酒席上偶然提到了明媚的生辰,白衣書生夾了一筷子菜到李淳風碗裡,遞了個眼色給他。
“既是貴府千金的生辰,那我該送份大禮來纔是。”咬着後槽牙應下這句,李淳風幾乎覺得自己的心肝肉都是疼的。
“我剛纔聽我那賢侄說十姑娘最喜歡海棠花,不如我就送她一院子海棠花如何?”
看了眼雲兮,知道對方不會反對,卻沒想到女子一個勁兒地點頭,“送送送。”
“誒,崔大人客氣了,您都送了這麼多東西了,怎麼還好意思再收什麼生辰禮。”明大推辭着,他是真的不敢再收了,這樣的人情欠下了,他以後拿什麼還。
崔鈺來他家不過半年多,拿的俸祿纔多少,還不夠人家一個箱子裡的十分之一呢。
可白衣書生卻是氣定神閒,明大此刻越是忐忑,他日後與明媚越是順遂,畢竟拿人手短。
“若送就送些好的吧,洛陽的海棠到底不比南方,叔父不如用船將整株海棠移植過來,爲防花樹死在半路,你多派些船隻,運多一些。”又夾了一筷子菜,可李淳風已經食不下咽。
“對,崔鈺說的對,不如叫咱們家的船都來給帝…十姑娘,送花樹好了,停幾日再送那些布啊什麼的,家裡的奴僕也好休息休息,放個春假。”雲兮聞言應和着,也給李淳風添了一筷子菜。
想要說她敗家,那一家老小日常開支流水似的銀子,自他掌家以來,賀家的錢銀入賬比賀家長姐當家時翻了不知多少倍,許許多多的麻煩都靠着這些錢財解決了,根本用不着動用術法打打殺殺。
他們這些年的安穩日子就是這麼掙下來的,李淳風從前倒不在意錢,可眼看着孩子一個一個出世,他是真的恨不得捧了星星月亮過去,這才越活越摳門的。
可話到嘴邊又捨不得,畢竟比起孩子,他還是更在意雲兮。
“累了爲什麼不跟我說,好,咱們就放個春假,將那些船都給十姑娘運花。”
見他應下來,雲兮笑的甜甜的,若沒有帝姬,哪有他們倆現在,幾船花算什麼。要不是對方此刻成了凡人,他們想獻殷勤都沒門路呢。
“崔大人真是疼人的,崔夫人想必很幸福吧。”明大媳婦掩嘴笑笑,她想說養子隨叔,崔鈺作爲崔風的侄子,日後也定是個疼媳婦的,可話還沒出口,卻叫明大誤會了
“怎麼,我不疼你麼?”
婦人聞言臉略略一紅,明大被她嗔了一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乾咳了幾聲想糊弄過去。
只是衆人聽也聽見了,如今若是不起鬨笑笑,倒更顯尷尬了。
莊蘇氏豔羨地看着這兩對夫婦,由衷地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日後誰這麼有福氣,能嫁給夫子做妻子。”
枉顧自己的堂妹在桌子推自己,婦人繼續道,“到時候夫子可要請我們吃喜酒呢。”
“這是自然,也希望沈姑娘能早日覓得良婿。”言畢飲了一杯酒,算是將這樁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徹底攪散了。
晚飯之後,雲兮終於看見了小冥魅,捧着她的臉揉了半天也不願鬆開,“可惜我沒有女兒,若是能生個像十姑娘這麼可愛的該有多好。”
“姑娘怎麼不投生到我肚子裡,叫我照顧你呢。”
“是啊是啊,做我女兒也很好嘛。”李淳風捋捋鬍子,一想到那個驕縱帝姬叫自己爹,他就渾身蘇爽,每個毛細孔都想笑。
崔鈺瞪了他一眼,若不是看在對方還能幫自己辦事的情況下,他真恨不得一腳將他踹出去。
給魅兒做爹?他怕是還想給自己做岳丈吧。
“崔夫人好。”明媚好不容易纔掙脫出來,這家夫妻也太奇怪了,還有上趕着認別人做女兒的。
行完了禮小姑娘就跑到崔鈺身後躲起來,反正有夫子在,誰也不能欺負她。
見兩人感情那麼好,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這才放下心來。
這一世,他們總該平安順遂,美滿團圓了吧。
不日李淳風便派了數艘船來,每艘上面都墊了厚厚的土,一樹又一樹海棠花被移到了船上,沿水路一直從金陵北上到洛陽,花開十里,沿路的人都開玩笑,說那幾日洛陽城的水裡都是海棠,連這幾日的魚都格外好吃,魚肉裡透着花香,沁人心脾。
酒樓裡因此還多了道菜,叫海棠醉魚。
人人都說明家的教書先生好心思,好手筆,爲報一飯之恩,竟送了一院子的花。
明媚看着那些海棠,白日裡倒不覺得,夜裡晚風吹過,一院子都是花瓣,像是落了雪一般。
且每株樹上都掛着一個象牙鳥籠,裡面什麼都沒有,完全是用來裝飾的。
廊前掛滿了紅燈,象牙骨架鑲金飾,燈裡不放燭火,全是一顆又一顆巴掌大小的夜明珠,就是爲了她夜裡賞花。
小姑娘站在自己堆金積玉的小院子裡,笑都不知道怎麼笑了。
她的夫子這麼有錢,還這麼寵着她。
“夫子,我不是在做夢吧,大哥說做人德不配位,必有災殃,我這麼小,你就給我這麼多好東西,我受不起呢。”
崔鈺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揉着她的頭髮道,“你福壽綿長着呢,再大的富貴也受得起。好了,別沒出息了,這麼點小恩惠就受不起,日後若是有人拿了更多的聘禮上門求娶,你不是輕易就要別人騙走了?”
“不會,我沒這麼貪財,比起這些身外之物,我還是更喜歡好看的皮囊。”說完自己也先笑了起來,就算大唐民風開放,她一個女孩子家這樣公開說自己好色,也實在是有些不知羞呢。
勾了勾她的鼻子,他就是要給她最好的,這樣日後若有人對她生了覬覦的心思也是白費。
牽着她的手走到院子裡,二人在兩株海棠樹之間站定,明媚看見一個小小的鞦韆被紮在兩樹之間,高興地拍着手道,“這個好,夫子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那些花是裝飾院子的,這纔是我送你的。”在她身後一下又一下地推着,小姑娘的笑聲始終不斷,明媚覺得自己幾乎要飛出院牆去了,能看見外面長街上的萬家燈火,再不會覺得孤單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