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何時落了雪,屋內的人靜靜聽着餘韻的敘述,竟將剛剛蒸好的那盤子梨全然忘在了腦後。
待她說完,除了冥魅,其餘幾個人皆是一臉震驚。
尤其是瓏香,她和餘韻同屋,半夜有男人闖進來,她卻渾然不知,想想都讓人毛骨悚然。
“你是說他每夜都來和你同牀而眠?那,那我呢?他有沒有來我的牀上呀?”她心裡着急,心裡想什麼嘴上就說什麼,餘韻被她問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
“那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孟姜和瓏香不愧爲主僕,兩個人問得一個比一個露骨。
餘韻更是羞得捂住了臉。
“什麼也沒做,只是踏月而來,日升而去,對麼?”冥魅替她打了個圓場,聞言,所有人都直直地看着她。
愣了下,隨即使勁點了點頭。瓏香倏地鬆了口氣,開始不住地咒罵這個不知名的男人,而孟姜反倒有些失落。
“什麼都不做,就是來睡個覺,這是爲什麼呢?”小丫頭託着腮,一臉若有所思。
“那男人長什麼樣?你認得麼?這事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覺得還是汝南公主靠譜些,餘韻認真地答到,“我看不清他的臉,不知道他是誰,只是他每次來都穿着一襲白衣。至於何時來的,我也記不太清了,總之半個月是有了。”
笑了笑,冥魅從頭上取下了一根玉簪,那簪子細細的,簪頭上雕飾着幾朵鏤空的花兒,放在手裡小巧別緻,倒不似是什麼奢華的物件。
將東西遞給餘韻,又對她附耳吩咐了一番,聞言點點頭,餘韻福了福身子說到,“多謝公主,奴婢知道了。”
孟姜見狀湊上前,好奇地問到,“姐姐,你們說的什麼?”
“不告訴你。”輕輕點了下她的鼻尖,冥魅繼續道,“總之,你不要逼着她問,等事情查清楚我自會告訴你的。”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她看着外面的雪下得大了,擔心一會兒路滑不好走,便起身告辭。
吩咐人給她備了個手爐,孟姜笑嘻嘻地說到,“姐姐,你很喜歡玉嘛。”她髮髻上沒有什麼金銀珠翠點綴,全是溫潤的玉飾,就連腰間也掛了一塊玉珏。
孟姜眼尖,一看就知那玉佩應是一對兒的,只是另外半塊不知道在誰那。
又戳了她腦門一下,冥魅沒理她就走了。
過了冬至,天黑的晚了些。可即便如此,一到傍晚時候整個人還是禁不住犯困,冥魅用了晚膳正想早點休息,卻聽見外面院子裡有說笑聲。
扒着窗邊兒看了一眼,灼灼正和幾個小丫鬟在外面玩兒雪,冥魅也想出去,可是她的身體實在支撐不住,只能作罷。“蓁蓁,讓她們堆個雪獅子給我瞧瞧。”
蓁蓁聽了抿嘴笑笑,知道她這是因爲自己不能出去鬧彆扭呢,應了一句便走出去了。
撥弄着桌子上的幾盤點心,冥魅一點胃口也沒有。她從前不知道,原來人間還有這麼無聊的所在,想起之前在宮外自由自在的日子,不禁嘆了口氣。
若是在崔府,這樣下雪的日子她會做些什麼呢?她和崔鈺成婚的那段時間正值春日,沒有雪景可賞,倒是曾落過幾次雨。每次府上都會做古董羹吃,再燙上一壺酒,那樣的晚飯吃起來可比宮裡的有滋味多了。
崔鈺不許她多喝,她就乖乖地只嘗一小口,待第二日早上,珃兒會將用昨夜雨水熬得醒酒茶湯端到房間裡,配着籠餅給他們二人做早膳。
越想越心煩,掰着指頭算了下,他都連着好幾日未來陪她了。想着上次見面時自己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應該不至於生氣吧。
哼了一聲,他刺她那劍她還沒找他算賬呢,那樣大的事到頭來自己都原諒了,說他幾句又怎麼了。
心裡皺皺巴巴的,聽見門響的時候,冥魅甚至連頭也沒擡,“雪獅子堆好了麼就進來?”
“堆好了。”男人的外袍上都是雪,輔一進來便被屋內的熱氣烤化了,溼噠噠的着實有些難受。
愣愣看了他一眼,想撲過去又不好意思,何況他那樣一身的寒氣,自己要是靠過去他纔會真的生氣吧。
天色徹底暗下來,院子裡的人都散去了,連灼灼和蓁蓁都不知道去了哪,就只剩下一頭雪獅子立在那,大抵是那些丫頭躲懶沒幫忙,崔鈺一個人沒法堆得太大,就只做了個小的。
不過好在她們還算有良心,折了幾枝紅梅裝點在上面,倒也不至於讓它太孤單。
“你堆的?”到底還是朝他走過去,伸手接過那件披風放在衣架子上,彷彿這裡不是南薰殿,就是崔府的後宅。
而她也不是公主,還是他的妻子。
“嗯。”答應了一句,崔鈺繼續問到,“好些了麼?”
“好多了,今日還去了瑤花閣,跟孟姜說了會兒話。”老老實實答着,只覺他好不容易來了,不想又跟他拌嘴。
“馬上就是除夕,祭禮的流程還需要仔細安排,所以過幾日怕是不能過來了。”禮尚往來,崔鈺也跟她交代着自己的行程。
一聽他又不能來,冥魅馬上就不高興了,幾乎想也沒想就問到,“還要忙?”
言畢才發覺自己把心裡想得話都說出來,又急着澄清,“祭禮不應該是太常寺準備麼,怎麼次次都要你跟着。”
越描越黑。
見他笑得那樣得意,冥魅索性囁着脣不再說話,這個男人每次都這樣,平日裡明明喜怒不形於色,可只要沾着笑她,便一點不帶掩飾的,恨不得把原因寫滿整張臉。
“李淳風躲懶,我便要多做一點。”禮部和太常寺許多事都要協同合作,所以崔鈺和李淳風總是有打不完的交道。前幾日兩人鬧了彆扭,太常博士便藉着自己手上的傷什麼也不管,專累崔鈺一個人。
好在他也懶得看見對方,只是分身乏術,沒空來陪冥魅了。
“那你不會也告假麼?”眉頭皺了皺,和崔鈺一樣,她實在是討厭死李淳風了。
“什麼理由呢?”隨意問了一句,並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他想着等這些事忙完就向陛下求娶她,到時候兩個人有的是時候在一起。
“就說被我折騰的,也病了。”冥魅本意是說自己病着,他又常來探望,被傳染上了是很正常的事。
誰知男人卻想歪了,勾勾脣角附耳說到,“被你折騰的?那我也太不濟了,對不對?”
雖然若是真能那樣病一次,他也是甘之如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