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爾抽回手，細白的手腕上多了一道重重的指印，疼得她揉了好半天。
“你做什麼，怎麼不去睡覺？”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葛城輕咳了兩下，起身坐好。
“我就是要去睡覺，想把蠟燭吹了，誰知道你發什麼神經。”
見她伸手拿起剪刀剪滅了旁邊桌上的燭火，男人撓了撓頭，“是麼，可我怎麼覺得你是衝着我的臉來的呢？”
“我要是想害你的話，早就對你動手了，還至於等到現在麼，你這人疑心病怎麼那麼重。”心裡有淡淡的失落，原來他現在最不信任的人竟然是自己，所以她在這宮裡到底有多多餘呢。
“誰知你會不會因爲麗雅的事對朕懷恨在心。”起身朝牀畔走去，被她這麼一折騰，葛城的睏意已經全消了。
“我有什麼可恨的，你就是現在廢了我立她爲皇后，我也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大義凜然地說着，不妨前面的男人忽然站定，麗爾一下就撞了上去。
轉頭看着那個鼻頭紅眼睛也紅的女人，葛城挑眉笑道，“真的？你不會哭鼻子吧？”
聞言來了精神，麗爾以爲他是認真的，激動地賭咒發誓，“不會不會，我跟你說，其實.......”
一下被他堵住了嘴，葛城吹熄了牀側最後一盞亮着的燈，沉聲道，“別出聲，聽到沒有。”
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見。
好在男人最終鬆開了她，輕手輕腳朝門邊走去，殿中漸漸起了霧氣，麗爾想起那日宗祠裡發生的事情，嚇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葛城身邊，抱着他的胳膊不鬆手。
甩了兩下都沒甩脫，這女人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這麼大力氣，像塊膏藥一樣黏在了他身上，兩人成婚這麼久，這是她第二次主動投懷送抱。
上一次，是她在祠堂罰跪的時候，她說她遇到了鬼。
一想起那件事，男人便戒備起來，泰山府的人到底要做什麼，既然已經幫他奪了王位，怎麼還如此糾纏呢。
難道是有人打着冥府的名義裝神弄鬼麼？
門從外面被推開了，那些宮廷廡廊，假山花草全都消失了，在他們面前只有一條霧氣濃重的小路，不遠處還飄着一個模糊的白影。
“葛城世子，我們又見面了，哦，不對，現在應該稱呼您爲陛下了。”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似是跟他很相熟。
“你到底是誰，要做什麼。”質問着對方，葛城把麗爾拉到身後，思忖着這屋裡是否有什麼稱手的兵器可以禦敵。
“陛下連老朋友都不記得了麼，陛下用三十年陽壽換了王位，如今大限將至，我是來帶陛下回去的呀。”桀桀地笑着，滿是嘲諷的味道。
“你胡說什麼！”饒是嘴上不信，可男人的臉色還是變了。
麗爾驚得捂住了嘴，所以是地府的鬼差來勾魂了麼？
“哈哈哈，陛下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壽數，你怎就知道自己一定福壽延綿呢，興許你真的就只能在這寶座上待一年呢。”
“不可能，不可能！”葛城像是瘋了一般與那個聲音對峙着，他不相信自己總是這麼時乖命舛，費盡心思就換了那麼把破刀回來，他還有這麼多的抱負沒有實現，他一直以爲人生纔剛剛開始，他還能做很多很多。
“是啊，我們主子也覺得不可能，但查看生死簿後發現確實如此，只是可惜你旁邊的這個姑娘年紀輕輕就要做寡婦了，嘖嘖，畢竟人家也沒做錯什麼，從頭到尾都是被你和她那個爹拖累了呢。”
葛城此時就像是啞了一樣，他鐵青着一張臉，根本沒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身後的女子探出個腦袋，怯生生地與那個看不見的神明打着商量，“可以把我的壽命分他一點麼？”
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葛城轉過去看了看麗爾，眼底全是不解。
“那個，我幫你也是有條件的，你放我出宮，我就把壽數給你一半，那位大人，能幫我查查我的壽數有多少麼，要是太少那就算了。”
虛空中傳來嘩嘩地翻書聲，麗爾手心兒出了一層汗，既興奮又害怕。
“哎呀，這個姑娘可真是壽數綿長，不過可惜你膝下無子，不然正宮嫡子，待這男人死後，剛好可以繼承王位，母憑子貴，做個太后噹噹。”
長嘆口氣，明顯是替她抱不平，“你可決定好了，壽數分他一半？”
猶豫了一下，麗爾囁脣道，“我先借他幾天好麼，容我們商量一下。”
聞言瞪了她一眼，葛城從前倒沒覺得這女人那麼能討價還價。
“好好好，那就先給他三天，三天之後我再來找你們。”
一陣霧氣消散，周圍又恢復了一片寂靜，大殿的門還是關着的，屋裡的燭火復又燃燒起來，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你不能出宮。”撂下一句話，葛城明顯還沒緩過勁兒來，拳頭依然攥得緊緊的。
“爲什麼？你留着我有什麼用，我可是用命跟你換啊。”不懂他到底怎麼想的，麗爾急着道，“我不管，反正你若是不送我出宮，我就不給你續命，你自己看着辦。”
“朕要是死了，你就是個棄子，就算你爹不會把你怎麼樣，你那個妹妹也不會放過你的，你的下場很有可能就是給朕陪葬。”
“所以你是知道他們的真面目的，那你還這麼寵着他們......”知道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但麗爾始終不願放棄這已經到手的機會，“可你留我在宮裡做什麼呢，我爹現在也不聽我的，他有麗雅呢。”
“怎麼沒用，你和紀木麗雅不是一個母親，姐妹倆從小就不對付，只要你們兩個鬥起來，宰輔大人的炮火就會集中在你身上，那朕便是安全的。”
這才明白他爲什麼一面與自己上演患難夫妻，一面又寵愛着自己的妹妹，原來就是爲了讓兩個人鬥來鬥去，好叫父親分身乏術。
“你放心，朕會在你身後幫你，不叫麗雅騎到你頭上去。至於你的母親，朕也替你想好退路了，不會讓他們以此來威脅你，只要你幫朕再抵擋一陣，等這些人都處理乾淨了，朕自會放你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