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自然人,宋慶自然是有親戚的,哪怕他從前經常被宋李氏形容爲宋家的一棵獨苗,那也是因爲很久之前分了家,他們留在徐州的這一支最近兩代都是單傳,而且跟留在河南的那一支聯繫並不緊密,跟據說前往西北的那支更是早就已經斷了聯繫,都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宋慶的確算是徐州宋家的一棵獨苗。
即便是這樣,他依然是有親戚的,眼前的這個宋英,還真就是他的親戚,按照輩分來計算的話,應該是他堂侄子,哪怕那人歲數明顯要比他大,但從輩分上頭計算,還真就是堂侄子,宋英的爹宋毅跟宋慶纔是同輩,而宋虎則應該算是宋英的堂爺爺,河南宋家這邊人丁還是比較多的,家裡面足有五十多丁口,在河南這邊自成一系,不少人都在軍隊混差事。
這些事情宋虎其實多少知道點,但因爲兩邊一直都沒什麼聯繫,因此沒怎麼和宋慶說過,如今聽這宋英說評書似的婉婉道來,纔算是勉強有了些瞭解,在四代之前,當時宋慶的嫡系曾祖因爲覺得在河南混沒啥前途,覺得徐州是個好地方,因此帶着家眷離開河南,到了徐州,那時候徐州還算是運河途徑之處,在江北是一等一的繁華之所,便將家安在了這裡,再也沒有回過河南,河南那邊剩下的宋家子弟們自然也沒有再去聯絡過他們,兩邊就在知道對方存在的情況下各自過活。
除此之外,據說還有一支跑去了西北,也有說是在四川的,更是跟另外兩家都沒有過聯繫,在這個念頭算是非常少見的事情了,畢竟大明朝路引之類的規矩非常嚴格,能夠在這上頭無所顧忌到處跑的。都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人家。
宋家也確實是不算安分守己,據說蒙元時候當過土匪,後來大明天子鼎定江山,才從土匪轉成了軍人,但從前那股子江湖氣卻依然很難改掉,一代代在軍中都算是不錯的人才,雖然沒出過什麼大官,不過在草莽之中多少有些名望,就比如宋慶的爺爺宋大刀,以及他爹宋老虎之流。如果不是他橫空出世的話,家人勉強也能算是個小土豪人家,至少過日子不發愁。
另外一支在河南混的也還不錯,集體住在城郊的大宅子裡頭,很多人依然在開封宣武衛軍中混差事,這個宋英就是個百戶,算是家中混的比較不錯的,這一趟是出來給衛輝府的官兵運送糧草,誰知道才從宣武衛中出來沒多長時間。便被闖軍的小股部隊發現,手下都被殺了個乾淨,他自己因爲裝死才逃過一劫,可當敵軍撤走之後。他發現糧食全都沒了,失去軍糧的懲罰肯定不會太小,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估計都可能殺頭。他這纔想到了死,誰知道剛巧被路過此地的宋慶救了下來。
“那麼,大侄子。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請你認真回答!”聽了宋英一通白活,宋慶基本上已經確定這就是自己親戚了,態度多少也和藹了些,人家好歹也是而是五六歲的人,又一直都管他叫小叔兒,他當然也要給大侄子些好臉色看,不過給玩了好臉色之後,他還是很認真的問道:“既然你這也是正經有官職的,爲何要冒充爲叔的名號啊?”
“啊?”宋英下意識的停頓了住了,看宋慶滿臉壞笑,知道肯定不是爲這事生氣,這才說道:“小叔兒威名遠播,大侄子就是結果來用用,沒事嚇唬一下週圍的土匪,這次不是上吊自殺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跟官兵也用了這一手,誰知道這冒牌的還碰上您這真神了,還望小叔兒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您大侄子計較,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行了,反正都是自家人,這次就算了,往後可不許再打我的名號唬人,這次是我親自帶隊,往後若是遇到我手下弟兄,保不齊一發火兒直接將你殺了,到時候再說什麼可都晚了!”人家話說到這個份上,宋慶自然也不好責怪,只是有些不解的問道:“大家既然都是親戚,那你們爲何不來徐州找我們?兩邊離得這麼近,來一趟花不了多少時間吧?”
“這個,大概是不方便吧。”宋英多少有些難爲情,見宋慶一副必須要知道原因的模樣,也只得吐露實情道:“咱家人都是個牛脾氣,若是您家那邊跟我們差不多,也是百戶總旗之類的,大家倒是還好見面,可小叔兒和堂爺爺如今都是大官,我們要是過去找您,顯得多攀附權貴似的,家裡那些老頭子們才低不下這個頭,就是小侄也覺得不太合適。”
明白了,宋慶非常能夠理解這種情緒,可能終歸是一家人的緣故,他爹宋虎也是差不多的脾氣,雖然不會主動表現出來刷聲望,但骨子裡卻是非常排斥跟什麼富貴人家結交的,這可以理解成爲不會混人脈,也能夠理解成爲一種骨子裡的傲氣,也正因爲如此,在宋慶不斷立功之前,宋虎就是個總旗,無論如何都升不上去,都是拜這脾氣所賜。
話說到這份上,宋慶對自己這個大侄子的印象反倒是好了起來,而且宋英明顯屬於能下狠心那種,丟了糧食既沒有逃走,也沒有選擇上山當土匪,而是自己找了根繩子懸樑自盡,也算是跟這幫運糧食的弟兄們同生共死了。
不過宋慶既然在這裡,當然不會讓他去死,安慰了宋英一陣,便提議道:“要不我看你也別回去了,直接跟着小叔兒的隊伍走,回頭衛所和家裡頭我都讓人去送個信,你對這邊比較熟,算是給我當個嚮導,到時候如果立下軍功,就跟我去徐州混,那邊如今都是咱宋家的地盤,總比在這頭寄人籬下的好,若是家裡頭有意思,大不了一起都過去,我跟你們指揮使打過招呼就行,反正他肯定有空額能吃,我再給他筆銀子,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你覺得怎麼樣?”
“我沒意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小侄若是過去了,也不靠小叔照顧,自己有身武藝,也能殺出個前程來,河南這邊一直承平,根本就沒仗打,小侄這也是久疏戰陣,因此才被這些流寇給埋伏了,否則不至於輸這麼慘!”宋英倒是很看得開,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不過隨即話鋒一轉道:“小侄這邊沒問題,家裡頭那些老頭子們我可就說不準了,他們破脾氣太倔,未必就真能去徐州,若是小叔真打算把他們帶走,到時候估計還得親自過去一趟,成不成的我現在不敢保證。”
“沒問題,到時候我親自去一趟!”宋慶這還真不是說說而已,從前是覺得自己家沒什麼親戚,所以一直沒往這方面打算過,如今既然冒出這些親戚,還都是在軍中混的,當然要利用一下,這年頭講究的就是宗族概念,自己如果有家有業了,幫助同族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否則傳出去肯定會被人家戳脊梁骨,各種風言風語都會不斷襲來,風評這東西基本就沒了。
況且宋慶如今還真的需要宗族勢力的扶持,畢竟他現在這麼一大攤子事情,宋虎一個人根本就管不了太多,本身也不太想管,若是能夠把這些族人都拉到徐州去,跟着宋虎一起做事,往後肯定會方便很多,因此才動了這個念頭。
不過這終歸是往後的事情,現在要面臨的是跟農民軍交戰,並且將他們從河南境內驅逐出去,宋慶也沒再繼續耽擱,直接朝着新鄉方向前進,當天晚上便在新鄉城南二十里紮營,並且派出探馬四處搜索,當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虎爾哈帶着人折返回來,飛身下了戰馬,大大咧咧道:“將軍,對面有大概五萬多兵馬,打的是什麼八大王的旗號!”
“八大王?張獻忠?”宋慶下意識問道,見虎爾哈滿臉茫然,估計他一個東海女真的獵戶,也不知道將來會馳名天下的八大王,不過既然這個旗號打出來了,應該也不會有人冒充,便立刻下令道:“流寇就在前面,全軍拔營起寨,過去會會那什麼八大王,此人據說是流寇的大頭目之一,比起闖王高迎祥來也不差幾分,今日正好拿他練練手!”
衆軍轟然應和,徐州如今當兵是件很吃香的事情,雖然沒到一人當兵,全家光榮的程度,但小夥子們也都是以參軍爲榮,加上宋慶用文宣隊不時的灌注狹路相逢勇者勝的觀念,因此部下都是些好戰分子,在徐州本地操練日久,早就想要出來會會天下英雄,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個機會,還是流寇中很有名的八大王,無論新兵老兵都是無比興奮,迅速向着新鄉靠攏。
沒走多久,第二批探馬也回來了,八大王的隊伍似乎也發現了他們,正在朝這邊靠攏,看樣子是打算打一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