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夜鶯的眼淚
夕陽落山。
整座城池很快就被夜幕籠罩，但街道上，早已亮起了輝煌的燈火。
城南雲仙樓，格外熱鬧。
當洛青楓一羣人來到這裡時，發現這裡已經有了許多客人。
還好，他們早已訂好了位置。
樓上最大的包廂，坐十幾個人綽綽有餘。
店小二熱情地拿來了菜單，先是交給了今晚請客的張翠翠。
然後，菜單又傳給了洛青楓。
洛青楓並未推辭，點了兩個菜後，詢問旁邊的董苗苗和阿鴉。
董苗苗來這裡就是來湊熱鬧的。
這小丫頭平時吃着山珍海味，對於這裡的飯菜並不感興趣。
阿鴉也低着頭，沒好意思點。
洛青楓把菜單交給了林雲，林雲隨便點了幾個後，又交給了樑峰幾人。
點完菜後，幾人就開始熱鬧地聊天。
無非是聊這次的新弟子比試，和以後院裡的修煉生活，以及各種任務。
雖然大家都很好奇洛青楓的晉級速度爲何會這麼快，但都沒有問，畢竟是這屬於每個修煉者的秘密。
“聽說每年新弟子比試排名前十的弟子，都有機會去做一些特殊的任務。前五名的弟子，有時候還會被總院邀請去某些異空間歷練，聽說那些空間都是上古時期留下來的，裡面有很多修煉資源，什麼寶物，丹藥，靈獸，應有盡有……”
“不過危險也少不了，有些弟子進去了，就沒能再出來。”
“即便是這樣，大多數弟子還是很想去見識一下，畢竟裡面有很多機會……”
“咱們修煉者連魔都不怕，還怕那些危險？反正我是不怕的，我要是有機會去，我能高興的三天三夜不睡覺……”
“哎，我們肯定是沒機會了，洛師兄和林師兄他們肯定是可以去的。”
幾人聊了一會兒，小二上來詢問是否現在上菜。
樑峰連忙道：“再等會兒，還有人沒有來。”
洛青楓正要說話時，旁邊的張翠翠笑道：“反正我們來這裡也不是來吃飯的，先聊聊天，等夜師姐來了再上菜。”
幾人又聊起了南院和北院的恩怨，以及這次北院揚眉吐氣的事情。
又過了許久。
洛青楓看了一眼窗外，心頭暗暗道：夜鶯姐還沒有給奶奶做完飯嗎？
這樣讓大家都一直等着，似乎不太合適。
在店小二又一次上來時，他連忙道：“時候不早了，上菜吧。”
張翠翠道：“夜師姐不會不來了吧？”
洛青楓道：“我們先吃，不用管她，估計她在家裡吃完了纔會過來。”
天色的確不早了，大家也沒有再多說。
店小二很快端來了酒菜。
誰知正上着菜時，寧國府的四管家孫二突然匆匆跑上了樓，還在樓梯口摔了一跤，慌忙爬起來顫聲道：“洛……洛公子！快回去！你家……你家房子着火了……”
此話一出，洛青楓頓時臉色一變，立刻起身掠下樓，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梨花巷。
阿鴉和董苗苗也緊隨其後。
張翠翠等人愣了一下，也連忙起身，跟着跑下了樓。
當洛青楓快速趕回到小巷時，整座房屋已經燒的塌陷了下去，只剩下了幾根房樑。
許多人正在井裡端着水，幫忙滅火。
夜鶯滿身濃煙薰出的焦黑，正跪在不遠處房屋倒塌的一角哭泣着，在她的面前，躺着一名老人，已經沒有了聲息。
洛青楓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當阿鴉從他身後跑過去，撲到老人的身上無聲地哭泣時，他方挪動沉重的腳步，走了過去。
董苗苗停在門口的位置，沒敢過去。
張翠翠等人在追出酒樓時，已經找不到他們的人影了，所以並沒有跟過來。
街坊鄰居，以及寧國府派來的家丁們，依舊在幫忙滅着火。
官府和巡邏隊的人也來了，一起幫忙滅火。
然而等火全部澆滅後，整座房屋已經不復存在了。
官府的人詢問了一會兒，又四處勘察了一番，記錄在案後便離開了。
街坊鄰居們，也在唉聲嘆氣中陸續離開。
夜已經深了，大家明日都還有事情，所以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
董苗苗對孫管家低聲吩咐了幾句，讓寧國府的家丁都離開了。
她一個人待在這裡陪着他們。
黑夜恢復了寂靜，夜風拂過，有些寒冷。
少女的哭泣聲，在冰冷的黑夜中，格外淒涼。
洛青楓站在一旁，沉默無聲。
董苗苗一個人站在不遠處，安安靜靜，沒有打擾他們。
黑夜悄然過去。
天矇矇亮時，孫管家帶着人，運來了一副嶄新的棺材，還帶來了一支專門辦理喪事的隊伍。
衣服，紙錢什麼的都準備好了。
董苗苗示意他們停在外面，暫時不要過去，也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許久之後，夜鶯從地上站了起來，擦乾了臉上的淚水，輕聲道：“阿鴉，讓奶奶入土爲安吧。”
她的身子依舊在顫抖着，幾乎站立不穩。
洛青楓扶住了她。
阿鴉依舊趴在奶奶的身上無聲地哭泣着。
夜鶯又默默流了一會兒眼淚，方把她拉了起來，抱在了懷裡。
兩姐妹抱在一起哭泣着。
董苗苗這才示意那些人過去，把老人的屍體收斂好，裝進棺材裡。
那些人很有經驗，先用黑布把老人的屍體圍在了裡面，然後開始給老人換衣梳理頭髮等。
做完這些，最後小心翼翼地裝進了棺材裡。
夜色全部退去。
但是今天沒有太陽，天空陰沉沉的，彷彿要下雨。
葬禮並沒有舉行。
老人直接被拉出了城，埋葬了郊外的山崗上，簡單地立下了一塊石碑。
碑前燃起了火焰。夜鶯，阿鴉，洛青楓，跪在墳前默默地燒着紙。
董苗苗讓孫二帶着埋葬的人離開後，她走到了不遠處的大樹下，望着遠處的山脈發呆。
直到黃昏。
夕陽快要下山時，幾人方離開墳墓，回到了城裡。
董苗苗開口道：“我讓孫管家又找了一間房子，就在梨花巷不遠處，與寧國府也很近，價錢比之前的房子高上一些。先生和師母可以先去看看，若是不滿意，我讓孫管家再找。”
三人沉默着都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洛青楓方開口道：“我們就住在院裡吧。”
幾人都看向他。
洛青楓道：“這次新弟子比試，我獲得了第一名。院裡承諾過我三個要求，我第一個要求是，讓他們幫忙，把夜鶯姐招收進北院，副院長已經答應了。到時候我和夜鶯姐可以住在院裡，阿鴉也可以住進去。”
夜鶯低頭沉默，並未說話。
阿鴉也沒有任何表示。
董苗苗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是想讓先生和師母，還有阿鴉姐姐，一起住在我們家的。我們家那麼多屋子，都沒人住，很浪費的。”
她見幾人沒有說話，只得又道：“你們總要有一座自己的房子的，我讓孫管家把那座房子留着，伱們什麼時候不想住在院裡了，可以出來住。對了，今晚就先住我們府裡吧。”
洛青楓還未說話，一旁的夜鶯突然看向他道：“那就把那座房子買下來吧。苗苗說的對，我們總要有一座自己的房子，這樣纔算有一個的家。”
她低了低頭，聲音有些哽咽：“奶奶雖然不在了，但是我們的家還在。”
洛青楓默默地點了點頭。
董苗苗立刻帶着他們回到府中。
府中的人早已得到消息，並沒有人來打擾他們，只是大管家和三夫人四夫人她們，都派人過來慰問了幾句。
小桃和小眉也沒敢多說話，連忙給幾人燒水洗澡。
洗完澡，簡單地吃了一些東西后，洛青楓開口道：“我想去北院一趟。”
誰知這時，夜鶯也道：“我也想去。”
洛青楓疑惑地看着她。
夜鶯輕聲道：“我想知道，結果如何，我還想跟白前輩說一些話。”
洛青楓沒有多問，點了點頭。
兩人跟阿鴉說了一聲，一起出了門。
走在黑夜的街道，兩人都沉默着沒有說話，直到進了北院以後，洛青楓方開口道：“夜鶯姐，我一定會爲奶奶報仇的。袁家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夜鶯沉默了一下，只是“嗯”了一聲，看起來魂不守舍。
兩人很快來到藏書閣。
大門並沒有關閉，裡面點着油燈，寧婆婆竟然還坐在牆角看着書，看到兩人進來，她並未說話。
洛青楓開口道：“婆婆，我和夜鶯想要上去見一見白前輩。”
寧婆婆又翻了一頁書，方開口道：“她上去就行了，你留下來。”
洛青楓正要說話，夜鶯道：“你在這裡等着，我一個人上去就行了。”
說完，她直接上了樓。
洛青楓停在樓梯下，心頭暗暗猜測着夜鶯姐有什麼話要對白前輩說。
這時，寧婆婆開口道：“下午時，樑立志來過。夜鶯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她明日就可以去南院拿文書，直接來北院報道。”
洛青楓心頭一喜，道：“樑執事還說什麼了？”
寧婆婆放下書，擡起頭看向他，道：“你家裡失火的事情，院裡已經知道了，樑立志說了，院裡會派人去幫忙調查，還說了，你們一家人可以來院裡住，院裡專門爲你們準備了一處院落。如果你們想住在外面的話，院裡也可以花錢，幫你們買一套住宅。可能還有其他事情，明日你自己去找他問。”
洛青楓沉默着點了點頭。
寧婆婆看着他道：“聽說這次新弟子比試，你得了第一名，不錯，不枉小姐幫你修煉。不過你不要太得意忘形，奪得這個榮耀，拉攏你的人多，害你的也很多，要時刻保持清醒和警惕。少年天才我見得多了，但大多數都因爲各種原因，中途夭折，希望你能走的更遠。”
洛青楓拱手道：“晚輩謹記婆婆教導。”
寧婆婆又看了他幾眼，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猶豫了一下，只是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道：“還有，你要記住小姐對你的恩情。以後……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只要記住，小姐不會害你就行了。”
洛青楓道：“晚輩知道。白前輩對晚輩的大恩，晚輩永遠都不會忘記。”
寧婆婆眼中似乎露出了一抹不忍，頓了頓，沒再說話，繼續低頭看書。
洛青楓又等了許久，見夜鶯姐還沒有下來，正想上去時，寧婆婆開口道：“女人之間說話，你上去幹嘛？”
洛青楓只得忍耐住。
又過了一會兒，夜鶯終於從樓上下來，臉上神情平靜，並沒有露出其他情緒。
洛青楓本想上去見一見白前輩的，不過這個時候上去，應該也沒有必要了，還是明天再來吧。
“走吧。”
夜鶯牽住了他手，目光格外溫柔。
洛青楓跟寧婆婆告辭，牽着她離開。
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夜幕下後，寧婆婆方放下手下的書，不禁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小子……哎，希望到時候別恨小姐……”
六樓窗前。
穿着一襲寬大衣袍的高貴女人，正站在那裡，透過夜幕，看着那兩道牽着手，漸漸走遠的身影。
她在窗前站了許久。
走在回去寧國府的路上，洛青楓幾次詢問兩人談話的內容，夜鶯都岔開了話題。
兩人很快回到府中。
董苗苗正在屋裡跟阿鴉說着話，逗她開心。
然而阿鴉卻像是了丟了魂一般，呆呆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董苗苗見兩人回來後，方嘆了一口氣離開。
阿鴉獨自回到了屋裡。
小桃和小眉，也都默默地進了另一個房間。
洛青楓和夜鶯又在大廳裡待了一會兒，方進了旁邊的房間。
洛青楓有些疑惑：“夜鶯姐不去陪阿鴉嗎？”
夜鶯關上了窗戶，吹滅了桌上的蠟燭和油燈，輕聲道：“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今晚，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嗯。”
洛青楓知道她心裡難受，想要得到安慰。
兩人寬衣上牀。
洛青楓溫柔地把她抱在了懷裡，輕輕撫摸着她的秀髮。
夜鶯緊緊貼在他的胸膛，黑暗中，有兩行晶瑩剔透的淚水，從臉頰滑落下來。
窗外，夜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