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時候, 潘明德同薔薇說好一起去馬場騎馬。潘熠霖一大早就在游泳,看到他們兩個人出來,順了扶手爬上來問他們幹嘛去?
薔薇答了, 隨口問他, “要不要一起來?”
“好啊!”潘熠霖用毛巾擦拭了身上的水珠說, “反正我今天耽在家中也沒事, 一起去好了, 我上樓換衣服,你們等我。”
潘明德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問薔薇, “你和他相處的不錯。”
“熠霖哥哥本來就很有趣嘛。”薔薇並不懂潘明德的心思,以爲他不過隨口問問, 說:“他叫我下週同他一起去攀巖, 應該很好玩很刺激。”
“不許去, 太危險。”
“看你緊張的,不是戶外啦。”薔薇解釋, “室內的那種,很矮的,哪來的危險,你去不去?”潘明德搖頭拒絕。
正說着,潘熠霖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 “走吧。”三個人坐一輛車。
來到馬場, 換好裝備, 大家牽出馬來, 薔薇問:“熠霖哥哥, 你行不行啊?”
“哈,你看我行不行?”他一蹬腳就上了馬, 動作乾淨利落。
薔薇張大嘴巴,驚歎不已。
這時候潘明德也上了馬,向前奔去,薔薇和潘熠霖緊跟在後面。三個人跑了幾圈,下馬休息。
正好有幾個朋友見到潘明德,便過來打招呼,潘明德遂站定了和他們聊起天來。
潘熠霖拉過馬對薔薇說,“我們再去那邊溜溜?”
薔薇看潘明德一下也走不開的樣子,說,“好啊!”兩個人拉了馬離開。
“真看不出來哎,你騎馬也騎的這麼好?”兩個人邊走邊聊。
“那是因爲我媽媽喜歡騎啊,她騎術比我還好,還參加過國際的花樣騎馬比賽。”
“哇,這麼厲害。”薔薇豔羨說。“怪不得啊。”
“我們跑到那邊去。”潘熠霖指向草地那一頭。
“好啊!”兩個人都上了馬,策馬奔去。
“等等我。”薔薇在後面叫,“我的馬跑不快。”
“你那小母馬當然跑不快了,你要選我這樣的。”
“我技術不好嘛,跑那麼快不行,我怕掉下來。”
“你那慢慢溜達有什麼意思,要不你到我邊來?”
薔薇心動,她跳下馬,牽了繩子綁到旁邊的樹上,潘熠霖拉她上了自己的馬,擁着她坐在前面,雙腳一蹬,那馬狂奔而去。
“哇!這纔是真正的策馬奔騰!”薔薇興奮大喊。
“你喜歡嗎?”潘熠霖大聲問她,耳邊生風。
“喜歡。”
前方不遠處溝壑寬闊,薔薇見着心裡有點嚇,問他:“我們要不要調頭,能過去嗎?”
“看我的!”潘熠霖雙腳一夾,嘴上大喊一聲,“駕”,那馬在溝壑前騰空躍起。薔薇嚇的趕緊閉上眼睛,直到馬落了地纔敢睜開,果然安然無恙,她歡呼,“我們過來了哎!”
“叫你相信我嘛!”潘熠霖哈哈大笑的說。
兩個人在曠野上馳馬縱橫,跑盡興了才調頭回來。潘明德還在馬場圍欄邊同朋友說話,遠遠的看到薔薇和熠霖騎了一匹馬跑回來,兩個人不知道說着什麼,歡快愉悅的大笑。
潘熠霖拉了繮繩,讓馬慢慢的在圍欄附近踱步,而後自己縱身下馬,又把薔薇抱下來。薔薇已是看到潘明德,因兩個人之間有一段距離,便大聲說,“熠霖哥哥的馬術真不是蓋的!那麼寬的溝都可以跨越過去。”
潘明德聽她對自己說話,笑着點頭示意。
潘熠霖牽着馬朝這邊走過來,因劇烈運動,薔薇臉頰兩邊紅撲撲的,額頭上是晶亮細密的汗珠子,她摘下帽子,一甩頭,烏黑的頭髮瀑布般散落下來,雙眼如黑葡萄般閃亮,潘熠霖只覺得她晶光閃耀,都看呆了。薔薇擡頭衝他嫣然一笑,眼波流轉,笑容璀璨。
潘熠霖心下受到強烈的震盪,只聽薔薇說,“今天我好開心啊,熠霖哥哥,謝謝你!”
潘熠霖笑,“只要你喜歡,下次我還帶你騎。”
“哈,乾脆你教我吧,在馬背上跨欄也很有意思啊。”轉念一想,神色黯然下來,“小飛俠肯定不讓我學這些危險的動作。”
“那我們偷偷的,不讓他知道就行了。”潘熠霖給她出主意。
薔薇瞅一眼幾步開外的潘明德,轉爾對潘熠霖裂嘴一笑。
潘明德看他們兩個低頭私語,鬼祟的模樣,便問:“在講什麼?這麼好笑。”
“沒有啦。”薔薇過來對他說,“跑累了,我們去那邊休息好不好?”
三個人找了了張桌子坐下,潘熠霖叫了一打冰啤酒,叔侄兩個喝起來,“運動過後,喝着冰啤聊天最舒服。”薔薇低頭喝着果汁。
清風吹過,薔薇的發隨風起舞,有好些亂了,潘明德很自然的伸出手去,給她撥到腦後。薔薇嘴上咬着吸管,望了他笑。
潘熠霖看看薔薇,又看看叔叔,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有種說不出的親暱和默契,問:“你們倆認識多久了?”
薔薇笑眯眯的說,“一輩子。”潘熠霖不信。
薔薇看着潘明德說,“是吧?我的一輩子,你的半輩子。”
“真的?”潘熠霖問。
“你問他了,我的名字還是他取的,他沒有同你說過嗎?”
潘熠霖搖搖頭,問叔叔:“那她小時候是怎樣的?”他很好奇。
“很醜,又胖,還愛哭鼻子,很黏人,一天到晚要我抱她飛高高。”
“喂。”薔薇抗議,“有那麼糟糕嗎?亂說。”
“怎麼沒有,記得你那次哭嗎?還用我的白襯衫擦你的鼻涕眼淚。”潘明德一本正經的說。
“我不記得,統統不記得。”薔薇抵賴,又對潘熠霖說,“你別聽他胡說,我小時候可可愛了,回去給你看照片。”
“好!”
潘明德擡眼望着遠處的風景,薔薇趁他不注意,偷偷把果汁倒一點在他酒杯中。潘熠霖看到了,她對他做個鬼臉。
潘明德一口喝光啤酒,這丫頭總是惡作劇,但他並不動聲色,推開酒杯說,“我們回去吧。”
薔薇跟在他身後,衝潘熠霖嘟嘴,潘熠霖知道她的意思是指叔叔總這樣不喜形於色。他也笑,又伸手拉她的髮梢,兩個人你來我往一路小動作,潘明德走在前面,臉色陰晴不定。
這一日薔薇下課,駕了車回來,在路口等紅綠燈,發現勞倫斯站路邊,她搖下車窗打招呼。勞倫斯見是她,小跑過來,說:“你剛放學?”
“是啊,你幹嘛呢?等車嗎?”
“恩,不過這一帶不好坐車。”
薔薇看時間還早,便問,“你去哪裡?如果不遠,我送你。”
勞倫斯正巴不得,趕緊說,“洋槐街。”
“一刻鐘就到,你上車。”
勞倫斯趕快拉了車門坐上來,後面的車子已按了喇叭催促,薔薇趕緊朝前開去,到下一個路口又調頭折回來,往洋槐街的方向駛去。
“你讀幾年級了?”勞倫斯坐在車裡問她。
“大四,很快就要畢業了。進大學報道好像還剛是昨天,時光飛逝。”薔薇感慨,又輕聲念,“燕子去了,會再飛來,楊柳枯了,又會再青,桃花謝了,也會再開。但是,請你告訴我,我們的時光爲什麼一去不復返呢?
勞倫斯滿臉欽佩,“你說的真好,高學歷的人和我們就是不一樣。這麼動聽優美的句子,我無論如何也是講不出來的。”
薔薇笑,“不過是胡謅幾句而已。”
“謝謝你能把我當朋友。”他自然明瞭住在那一區的人非富即貴。
“人生而平等,是美國獨立宣言說的哦。”
勞倫斯心下並不認可,這個世界何有平等可言?若是平等,爲何別人住別墅開豪車喝美酒,而自己卻只能做粗工睡修理廠?可是嘴上卻說,“你說的對,人本無高低貴賤之分,只有品格的高尚與卑劣。”
“是的,品格纔是人最重要的寶貴財富,其他外在條件我們都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創造。”薔薇很高興他能認識到這一點。
“所以我也沒必要感到自卑自棄。”
“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薔薇贊同道,“修理工也很好啊,也是一份正當職業,靠自己的勤勞致富都值得表揚。”
“所以我們是朋友了。”
“當然!”
“我到了,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行。”
“再見。”薔薇同他道別。
“改天見。”他看薔薇車子駛遠了,才雙手插了口袋,原形畢露。吹着口哨吊兒郎當的往前走。
晚上薔薇靠在牀上看書,潘熠霖敲門。
“進來。”薔薇應聲。
“做什麼呢?”潘熠霖手上端了果盤,“吃水果。”他叉了一塊放嘴裡,薔薇把書放腿上,拿了盤子裡的叉匙也吃起來。
“這草莓好甜,還有奶油味。”薔薇又叉一個。
“哈,慢點,沒人和你搶。這些都給你,我吃菠蘿。”他看一眼書封,《出埃及記》,這個電影也不錯,“下次我下載了我們一起看。”
“好啊!”
潘熠霖把菠蘿都吃完了,薔薇乾脆端過盤子去,嘴角處留有幾滴草莓汁,潘熠霖想也沒想,伸過手,輕輕幫她抹去,手指碰到薔薇的脣,停留在上面。薔薇心下一楞,四目相對,四周空氣仿似凝固。
潘熠霖微微低下頭來,心跳若狂,薔薇呆呆的看着他,手上一滑,盤子打翻在牀,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哎喲。”薔薇趕緊爬起來,草莓滾落一牀,汁液滴溜溜的粘在牀單上,“慘了,慘了。”她把草莓一顆顆拾進盤子裡哀號,“大半夜的,要換牀單。”潘熠霖也忙着幫她收拾。
兩個人拿了果盤一起下樓,薔薇去找傭人幫忙換牀單。
潘明德正在客廳看新聞,看他們兩個忙亂的樣子,問,“怎麼了?”
潘熠霖笑,“我們把草莓打翻在牀上了。”
“吃個水果跑牀上去做什麼!”他皺眉。
薔薇跟了傭人一起上樓,邊爬樓邊回過頭來衝潘熠霖說,“都是你害的啦。”
潘明德看他們倆人的神情,心中疑雲頓起,只是並不說話。
潘熠霖週末帶了薔薇去攀巖,這是一家人工設計的室內攀巖,難度並不高,巖壁只有大約七,八米。上面裝了許多大小不一的岩石,供人攀爬。這樣的難度對潘熠霖來說簡直就太小兒科,但薔薇畢竟是第一次,難免心下慌張。
她繫好繩索,潘熠霖先在前面攀爬示範動作,薔薇跟在他後面。潘熠霖速度並不快,他爬爬停停等着薔薇跟上來。但對於薔薇來說,還是很有難度,她爬的很慢且小心,生怕一腳踩空。
“對,就是這樣。”潘熠霖回過頭指揮,“踩住你旁邊的那塊石頭,慢慢上來。”
爬到5,6米的高度,薔薇往下看去,直覺眩目,心驚膽戰的對他說,“我不行了,我頭暈。”
“很快就要到了,你可以的,我就在這裡等着你。”他鼓勵她。
薔薇只得鼓足勇氣,繼續向上。
“你不要總看下面,眼睛看着離自己最近的石頭就好了。”
汗珠子沿着薔薇額上滾落下來,有一粒正好落進她眼睛裡。
“哎喲。”薔薇閉了眼睛,心裡本有些許驚慌,如今更是害怕,她判爬在半空中,不敢再動,“我眼睛睜不開了。”
“你站那別動,我下來。”
怎奈薔薇心下慌亂,一隻腳已經踩空,大叫一聲,整個人懸在半空,她大叫,“熠霖哥哥!”
潘熠霖趕緊鬆了繩鎖,迅速滑下,雙腳蹬在石頭上,一隻手抓着岩石,另一隻手過去拉薔薇,“把手給我。”
兩個人的手在空中有一段距離,潘熠霖只得再往旁邊挪,這纔夠住她。
“不要怕。”他站她深邊扶了她,“你踩了這裡,慢慢往下。”兩個人開始原路返回。
腳一剛落地,薔薇就叫,“好驚險,嚇死我了。”
潘熠霖邊鬆繩鎖邊說,“慢慢來,第一次這樣很正常,下次就好了。”
薔薇吐吐舌頭,兩個人駕車回家。
“你是升學還是工作?”車上潘熠霖問她。
“繼續唸書。我已參加了研究生考試。”
“怎麼樣?”
“還不錯,應該沒問題。”
“你是女學霸,還是校花學霸!”
“我們學校漂亮女生很多,排不上我。”
“你很喜歡唸書?”
“目前來看,除了唸書我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薔薇笑。“恐怕還應付不來工作。你喜歡你的工作嗎?”
“喜歡!”潘熠霖沉思片刻說,“我喜歡自由,所以一直渴望自己早點畢業,能靠自己的雙手掙錢。”
“可你的家境並不差啊。”薔薇不理解。
“那不一樣,你要用家裡的錢,就要聽他們的話。自然我家庭一直還算開明,並不怎麼管我,但是總用大人的錢去旅遊,購物,總歸不好。”
“那也是。”薔薇贊同,“所以現在你終於有了足夠的自由?”
“哈,應該是。”潘熠霖答,“我可以提了電腦想去哪就去哪,哪怕在南極呆上三五個月,也沒人會說我什麼?不會像小時候,一天沒去學校,父母就有話說。”
薔薇笑,“人要得到什麼總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你付出的是汗水。”
“我已經很好,至少我喜歡這份工作,它不僅僅是一份工作,也是娛樂和事業,且能夠給我帶來足夠的收入。比起大部分人已經好很多,有些人,終其一生,工作只是爲了生存。不喜歡也不能放棄。”
“聽着好慘。”薔薇說,“開門七件事,油米柴鹽醬醋茶。”
“哈,我以爲你是溫室中的小花,沒想到你也懂得人間疾苦嘛。”
“別小看人,以爲我什麼都不懂不會。我媽媽從小教育我,有些事情可以不做,但不可以不會,譬如做飯,洗衣。”
“對,一技傍身可以走天下,你將來準備做什麼?”
“將來,好遙遠的事,研究生畢業還要三年。”薔薇想一下,“估計我只適合在實驗室裡做研究。”
“那也很好啊。那就找份實驗室的工作來做,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低頭做研究。”他篡改詩詞。
薔薇樂,接上說,“待到出來時,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