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溼半乾的木柴，在火焰的炙烤下發出噼裡啪啦的爆鳴，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忙碌了近半個小時，隊伍過夜的帳篷都已經搭建了起來。
“吃飯了，吃飯了。”
一聲呼喚，無論男女年長年幼，十幾人都是圍了過來，負責做飯的是幾名女性，崔遠舅媽也在。
而崔遠老媽則是一直給有些拉肚子的小女孩檢查身體，兩個孩子和崔遠一樣也是第一次離開遠星城，對方不知道是腸胃不適還是別的原因，下了車反而身體不適了。
“就是輕微的腹瀉，可能是路上吹風吹得太久，肚子受涼，晚上多蓋點衣服睡覺，蓋好肚子。”
放下聽診器，艾琳看向小女孩的母親，隨後找來出門時攜帶的藥，取來兩顆治療腹瀉的用紙包好遞給對方。
崔家診所裡的藥品，在離開的時候基本都被艾琳帶上了，比較沉重的葡萄糖溶液也是帶了一些，這東西有時候是能救命的。
“謝謝艾琳醫生。”
女孩的母親連連致謝，越是遠離避難營，醫生的作用越是重要，接下來還不知道要走多遠的路，艾琳的醫生身份，也是他們原意追隨的原因。
“洗手吃飯吧，節約一下用水，我剛剛看了，食物倒是還算充足，飲水方面有些不夠。”
艾琳說出這話的時候有些憂慮，沒有人比她清楚，在野外缺水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昨天上午就停水了，家裡一共就湊出這麼幾升水。”
“我家也就兩瓶五升裝的水，艾琳醫生，大家一天喝多少水纔不會出現問題。”
聚在簡陋的飯桌前，談起水的問題，衆人皆有些無措。
遠星城斷水在他們離開城門之前，大家食物倒是帶的不少，五公斤的麪粉就有十幾袋，加上其他米糧堅持十天應該不成問題。
見衆人都是看來，艾琳表情很淡定，婉言開始講述：“不做重體力勞動，每個人每天通過食物、飲水攝取的水分應該不要低於2升，大家吃完飯都把水拿過來計算一下吧，不計算一下，也許明天就有人把水喝完了，那時候會很麻煩的。”
“啊，一個人兩升啊，這麼多麼？”
“可不是麼，一天三頓飯，還要喝水，我覺得也得兩公斤纔夠，這可怎麼辦。”
艾琳話音落下，最先焦急的是另外三名女人，她們對自己帶來的水有多少一清二楚，按照這個量，後天可能就沒水喝了。
“汽油堅持不到明天中午了，方圓百里內有沒有避難營都是一個未知數，回頭我們可能要步行了，步行消耗水分會更多，加上天氣炎熱，中午時，半小時不喝水都難受。”
維克多環視衆人，說出另外一個壞消息。
崔遠沒有說話，吃着熬成一鍋的粥，倒是有足夠的碗筷來讓衆人吃，但是在水源不足的情況下，還能吃幾天粥真是個問題。
他沒有說出自己隨身帶着幾十噸一級飲用水的事情，他必須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才能將這些水拿出來，一級飲用水什麼味道崔遠已經嘗過，很特別，正常人一喝就能喝出區別。
整個晚餐時間，大部分人都在討論明天該怎麼做，是繼續向南還是向西這個問題衆人討論了好一會，人越多就麻煩。
有人提議大家都把食物飲水聚在一起集體分配，有人則是說只集體分配飲水，食物還吃自己的。
這時候維克多和艾琳都不置可否，先讓他們自己吵吧，吵的差不多了回頭就沒力氣吵了。
等到吃完飯，衆人看着碗筷又是犯愁了，碗筷到底要不要刷？用誰的水刷？不刷過夜變臭了明天怎麼用？
這些看似小事的事情，其實都要有一個應對辦法。
“艾琳醫生，這是我家帶來的食物，還有水，我相信你，平日裡不知得到過你多少幫助，現在這時候也只有你出面才行。”
飯後第一時間，就有一家人將自己帶來的食物和飲水拿過來了，另外兩家人對視了一眼也不爭吵了。
他們也都發現了，各持己見根本沒用，除非選出來一個領頭人帶着他們繼續走下去。
曠野百里無人煙太正常了，他們在吃完飯之後，也都意識到這裡早已經不是隨處可以買到食物飲水的遠星城了，而是人死掉都沒誰收屍的曠野。
“大家都是一起從遠星城逃出來的，平日裡都是街坊鄰居，我只希望大家齊心協力共同走下去，在曠野中找到補給點，找到最終認可的地方安家。
遠星城已經回不去了，那裡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也不清楚。
我們現在，像是幾十年前剛逃難到北方大陸的長輩們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現在的西陸平原，到處都有大小不一的避難營。
我的母親，纔是真正經歷過當年事件的親歷者，我提議讓她來分配所有人的食物與飲水，大家覺得可以麼？”
見另外兩家人也把食物和水拿來了，艾琳在衆人都看來的時候，沒有認下這個主事人，而是推來輪椅，讓一直不受另外三家重視的崔遠外婆來到人羣最中央。
崔遠外婆的表情很平靜，她知道自己的情況，她能還活着也全靠子女，但她有一個其他人都沒有的東西，那就是智慧，或者說求生的經驗。
“當然贊成，這個時候我們正需要長輩的經驗。”
“沒錯，老一輩的人都有智慧，我們一家都贊成這個辦法。”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
另外三家見狀都是第一時間選擇贊成，誰也不會反對，萬一被整個隊伍排斥，把他們丟下，他們哭也來不及，荒郊野嶺的，遇到野獸和感染者了怎麼辦？
“母親，你說兩句吧。”
維克多上前出言道，當年他在跟隨大人們來到北方大陸的時候已經不算小了，已經記事了，但當時還是孩子的他完全依靠大人們的幫助才活下來的，雖然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他仍然記得當初的情況有多麼悲慘。
“既然都同意，那老婆子我就說了，維克多，你取一半的水放好，這些水，誰都不能動，除非看到避難營才能喝，否則就是渴死也不能動，誰動你把他的手打斷。”
崔遠外婆的第一句話就讓三家人色變，本來水就不多，還留起來一半？
這是要做什麼？
“懷疑？不甘？還是心生怨氣而不敢言？
看來你們還是經歷的太少，沒有經歷過一羣人爲了爭搶一瓶水而大打出手的情況，但我見過。
那支隊伍裡十來人拿着武器搶一瓶水，最後只有兩個人還活着，你們也想看到這種情況麼？你們覺得最後站着的會是自己麼？”
崔遠外婆依然平靜的望着欲言又止的衆人，但說出的話卻是讓人忍不住打哆嗦，他們現在還不覺得渴，所以很難理解一羣人爲什麼會做用命換一瓶水的傻事。
“今天晚了，明天開始出發前，先找到足夠支撐一天的水再出發，車子除了小孩誰都別坐了，東西放在車裡，節省一點力氣和汽油。”
見沒人繼續說話，崔遠外婆便是繼續安排下去。
她的安排有些被人迫不及待的接受了，也有些讓人很難接受得了，但無論怎樣都沒有人出言反對，因爲最開始都同意對方來安排。
聽着外婆的安排，崔遠有些能明白，有些最開始不明白，但是過了一會就是弄懂，爲什麼要這樣安排。
他由衷的讚歎長者的智慧，沒有經歷過野外生存的他，如今也只能認真聽着安排。
“五個男人輪流守夜，分兩班，誰先守上半夜你們自己安排，沒了。”
說到最後，崔遠外婆閉口不言，示意崔遠舅媽推着她離開人羣中央。
“既然最開始大家都同意了，那就按照長輩的安排去做吧。”
艾琳站了出來，另外三家人最終點頭表示同意，沒辦法不同意也不行，他們在細細思索過後也發現這些安排是非常合理的，按人頭和年齡而不是按照家庭，否則崔遠一家纔是人數最多的家庭。
用過的碗沒用水來清洗，而是用打溼的布擦掉食物殘渣，再用乾布擦一遍。
飲水被維克多和另外一個男性一起取走了一半，放入到了車頭裡面。
婦女孩童睡下後，男人要開始守夜。
商量了一下，崔遠決定和老舅守上半夜，其他三人感謝了幾句便是回到帳篷埋頭就睡，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們的精神早就疲倦了。
篝火一直沒有停止燃燒，在睡覺前，幾個男人拿着手電筒去周圍找了一些半溼半乾的木頭堆放起來備用，無論怎樣，在沒有燈光與月光的夜晚，有一堆篝火總能帶來光明與希望。
九點不到，除了守夜的崔遠和維克多，其他人都是睡去了，今天經歷了逃出遠星城，又連續奔波幾百公里，早就扛不住了。
崔遠倒是挺精神的，一夜不睡也沒問題，他和維克多坐在遠離篝火的車頭上，望着夜空的星星聊着天，時間也是過的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