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紛紛揚揚不停抖落,落地即化,街上溼漉漉的。已是掌燈時分,古色古香的街道上鮮少有人,街道兩旁的屋檐下一律掛着紅紗燈籠。風一吹,我覺得有些冷,緊了緊風衣,拉上風衣帽子蓋住滿頭白髮。這才感覺到疲憊不堪,飢腸轆轆。想想自己穿新娘服之前吃過一些糕點外,到現在也沒有進食。這期間還與魔衆大戰了好幾回合。
楊戩大約還留在那個時空。從現在起,我便要獨自一人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走下去。
民以食爲天。我看了看,前方有一家客棧,門口的匾額在兩盞紅燈籠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精緻,“雪國暖景”四個字行雲流水,每一筆有着從容如水的淡定,卻又如盈盈的日光清泉。我略懂書法,生平也看過許多人的墨寶,可看此字,除了冥神鬱磊那幅《江城子》可與之媲美外,卻再無他人。
再看那四字,在常年飄雪的天商大地,取意“暖景”也是頗有見地,同時也說明主人的自信與文雅。
心下暗暗佩服,也不知道這主人是何許人。
擡步走進去,頓有暖意撲面而來,客棧大堂內都是暖色調,紅、橙、暗金色,看來這主人是頗懂色彩運用。大堂裡桌椅卻也是由低矮的屏風木欄隔開,頗有點西餐廳的意味,每個桌旁都有木質的架子,架子用來掛着客人的披風。許是過了用飯時間,大堂裡只有四五桌客人,桌上紅泥火爐溫着酒,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甚至愜意。
“客官,你是用飯還是住店?”一個穿着灰布貼身短裝的少年,約莫十四五歲,端着熱茶走到我面前,笑意盈盈地問道。
我料想該是店小二之類的人物,卻見他那身衣服的料子卻也是質地不俗,身上也沒有擦桌子的白布,頭上亦沒有店小二的特色帽子,而是青絲綰結,一絲不苟。// 最快的小說搜索網//這裝束與電視劇裡毫無一絲相同處。
“先喝杯熱茶,天寒地凍的!”少年還是從容淡定地笑着。他不算英俊漂亮,但那雙眼睛卻格外晶瑩。
“我不渴!”我擺了擺手。不能與陌生人說話,不能喝陌生人遞過來的水。在這一所知的天商須得步步爲營纔是。
“那便是餓了。菜牌在此!”他翻開櫃檯上一本封面精美地簿子。裡面竟是山水畫與工筆畫地筆法畫出地菜色。我不得不驚奇。這中國畫精髓竟都在此得到了。不過這種菜簿子地做法。卻真真是先進。若不是我確信自己穿越了時空。我怕是要誤以爲在哪個懷古地飯店了。
我很餓。忍不住就要大吃海喝一番。可是一個很現實地問題。我沒有錢。之前是被蘇軒奕之死弄得有點頭腦發昏。竟沒做好萬全準備就穿過來了。
“嗯。我想找你們掌櫃地談筆生意。”我有點心虛地說。其實自己心裡也沒底。不過是想到風衣口袋裡還有幾件金銀首飾以及水晶飾品。
“哦?”少年打量我一番。很有禮貌地一欠身道:“客官請這邊坐。我去通報!”他一擡手做了請地姿勢。便上樓去了。那步履甚是輕盈。我一驚。那身法倒是練過十來年地。
我坐到少年指地木質地長椅上。這長椅大約相當於酒店大堂客人等待時所使用地。許是我地古怪裝束。先前四五桌地客人也不住地來投過來打量地目光。
其中有一人目光如炬。看得我極不舒服。那人大約三十來歲。髯須修得很整齊。鬢角幾縷髮絲垂落。顯出不羈地豪氣。但那身衣服以及身上地氣質卻滿是貴族意味。那種身份不該是在這大堂之內地。卻偏偏又在這大堂之內。
他卻不斷以目掃我。// 最快的小說搜索網//我有些生氣,如此肆無忌憚,甚是無禮。我便也以挑釁的眼神看着他,好一會兒,他才別過臉,與同桌而坐的幾位談笑風生,看得出來,那幾位雖與他同桌而坐,卻是對他甚是謙恭。
正暗自猜測他的身份,先前的少年卻已恭敬地站到我面前,說道:“掌櫃有請!”
我站起身,少年在前面領路,踏上木樓梯,不經意地回頭,再次看到那人的目光掃射過來。我暗思:亦不知是敵是友,這人渾身的精氣神卻是要好生提防的了。
正想着,卻已上了二樓,卻不是客房,是一些包間,包間裡也隱約有人聲。看來這客棧的生意倒是頗好。在少年的帶領下,走到二樓廊檐的盡頭,拐了個彎,卻又是下了樓,來到一扇紅漆木門前,少年熟練地打開面前的紅漆木門。
“請!”少年笑意盈盈。我暗自自責自己太過魯莽,此刻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只得故作鎮定地穿過木門,院內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偌大的院子錯落有致的山石,亭臺樓閣,梅花傲雪,暗香浮動。
雪花輕盈,落地即化,這倒沒造成積雪的困擾,只是院內溼漉漉的。我跟隨着少年穿過一道圓形拱門,便見到了碧瓦飛甍的房子,頗有氣勢,匠心獨運,讓我無端地想到了夏園的醉蓮軒。便也想到了鬱磊,也不知他如何了。冥界該是能夠快速恢復的。
正想着鬱磊,少年卻在房前站定,恭敬地說:“公子,客人帶來了!”
“請進來。”那聲音沉靜渾厚,中氣十足。少年轉身,對我做了請的手勢,卻再也沒有往前踏。我疑惑地看了看他。
“我是沒有資格進去的。小姐請自己進去!”他欠了欠身,便沿原路返回。我不禁暗自揣測屋內人的身份,一個客棧掌櫃不至於有如此大的派頭。
“小姐,不是找在下有生意要談麼?”還是那沉靜的聲音,帶着絲絲笑意。
媽的,死就死了,總比餓死好。我咬咬牙,背挺得筆直走上臺階,站在門口,門沒有關,映入眼簾的巨大的絲綢屏風,上面繡着百鳥朝鳳,是上好的繡品。屋內盈盈燭火,地板乾淨,我看看我的靴子,有着污泥,正在猶豫着是否踏進去。卻見一個小青衣小婢從屋內走了過來,拿着一雙毛茸茸的鞋子,類似於拖鞋,在我面前蹲身,輕聲道:“小姐,請換鞋。”
我雖很不習慣這種謙恭,但卻還是極其享受地脫掉了靴子,腳趾得到了解放,輕輕放到了那皮拖鞋中,異常舒適溫暖。毛茸茸的觸感很是不錯,很像以前我養的波斯貓的那種毛。
穿好拖鞋,青衣小婢退下了。我這才穿過屏風,以爲看到了正主,卻不料還有一道屏風,繡的確是一池睡蓮。
我正欲往前走,卻從裡內穿出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皮膚黝黑,肌肉線條緊繃,雙目炯炯有神。輕一擡手攔住我,說道:“我便是掌櫃,不知姑娘有何生意與我談?”
我看了看他,肚子卻涌起強烈的飢餓感,罷了,還是吃飯要緊。
那男人說着便引我在茶几邊坐下,茶几上煮着茶,繚繞的霧氣不斷上升,這讓飢餓感更加增強。
“請問掌櫃高姓大名?”我實在是沒想好做什麼生意?驅鬼?人家不一定信。婚禮策劃?跟客棧老闆談這個未免有點胡扯。寫小說?不曉得這個時代有沒有出版行業,但是對方是做客棧的。所以一時間,我竟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這男子笑了出來,邊從容地洗着茶杯邊說:“姑娘都不知我姓名,便說跟我談生意。想必姑娘不是靈都人士!”
我算是聽出來,他的意思是他很出名。我有些氣惱地看着他,這人也忒沒禮貌了,好歹也得回答我的問題。
許是看到我的表情變化,他的笑意從眉目之間盪漾開來,笑道:“我叫吳勝,雪國暖景的老闆。”
我撇了撇嘴,不經意地瞟向屏風後,約莫有個人影,不勝真切。
“你做得了主?”我回頭看了看吳勝,滿是挑釁。吳勝眼裡閃過一絲惱色,卻又瞬間恢復平靜,笑道:“自然可以。”
“那好,這第一筆生意,便算是拋磚引玉了,希望日後能多多合作。”我一拱手。媽的,故弄玄虛,虛張聲勢才能處於上風,這是我在與人談價錢方面的經驗之談。今日也好拿來先敷衍一番了。
“那還請姑娘倒是詳細說說。”吳勝一臉看戲的表情。
我心裡很是不爽,慢騰騰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銀手鍊。舉起來,對他說:“我要拿這個跟你換錢。”
他無比驚訝地看着我,半晌,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事情,不可遏止地笑彎了腰,跟他之前的形象一點都不符合。
“吳老闆,你笑夠了沒有!”我雖然早知道是這種情況,但卻沒想到這樣形象出場的男人會笑成這個樣子。
“姑娘,也太說笑了。這樣的首飾莫說我雪國暖景不需要,就是靈都的小戶人家也比比皆是!”他饒有興趣地看着我。
不是說古代的冶煉業不發達嗎?金銀應該是比較缺少的啊?不過,轉念一想,這裡雖然古味濃重,畢竟是另一個時空。
“那這個呢?”我掏出黃金的手鍊,上面墜着一塊翡翠,卻還是得到與銀手鍊一樣的下場。
“姑娘,如果是要用這首飾抵一兩頓飯錢,那我們沒必要談下去,你可以直接跟剛纔那少年說也是可以的。”吳勝一甩衣袖,作勢要離開。
“慢着!那這兩件呢?”我慢慢地攤開掌心,吳勝的眼睛陡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