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大綬站起來含笑開口道:“我想加入復興社。”
羅信張了一下嘴巴,然後喜道:“這是大好事啊!只是你這真的是突然襲擊啊!”
羅信對於諸大綬加入復興社並不奇怪,諸大綬要比羅信早進入官場,是嘉靖三十五年的狀元,自然也有着屬於自己的驕傲。剛剛進入官場的時候,還是嚴嵩爲內閣首輔,徐階爲內閣次輔。而這兩個人都爲諸大綬不喜,而且諸大綬生性篤實平和,爲政三朝,不偏不激,便一直沒有站在嚴嵩和徐階的任何一邊。
而且諸大綬也很喜歡提攜後進,在羅信進入官場之後,兩個人相處不錯。只是諸大綬有着自己的驕傲,不肯加入以羅信爲首的復興社,兩個人只是君子之交。
直到嚴嵩倒下之後,諸大綬曾經和羅信說過,沒有想到徐閣老忍辱負重,目的就是爲了扳倒嚴嵩,徐閣老不易,令人欽佩。
心有所感,諸大綬開始靠攏徐階。以諸大綬狀元之才,自然也就很快得到了徐階的重用。即便如此,諸大綬和羅信也沒有斷了交情。兩個人也偶爾見面喝一頓酒。
但是最近一年羅信便已經感覺到了諸大綬的痛苦,諸大綬也沒有隱瞞羅信,他對徐階很失望,等到徐階修建玉熙宮,百姓易子而食,流寇遍地的時候,諸大綬對徐階失望到極點。而這種心情,他曾經在一次和羅信喝酒喝得有些醉意的時候說過,所以羅信今天對於諸大綬放棄徐階,站在自己的陣營中,也有着一定的心裡準備。
兩個人十分熟悉,羅信乾脆又讓下人弄了一個火鍋,兩個人坐在屋子裡,一邊慢慢吃着,一邊,慢慢聊着。
“你和泰嶽兩個最後走,你們兩個聊到胡宗憲了吧?”
“真是瞞不過你!”羅信點頭笑道。
“你誰也瞞不過,陶大臨他們都應該知道。”
“我表現的有這麼明顯?”
“因爲你不是第一次保胡宗憲了。”諸大綬搖頭嘆息道:“而且你當初在東南與胡宗憲合作了不短的時間。”
“是啊!”羅信平靜地說道:“當初我在東南,和胡宗憲聯手抗倭,而且建立市舶司,也需要胡宗憲多方配合,一直到現在,我們兩個的關係也很不錯,在別人的眼中,我們兩個就是親密的關係。說不定,一旦將胡宗憲打入大牢,甚至被陛下賜死,還能夠拔出蘿蔔帶出泥,將我也牽連出來,這會讓一部分人興奮的睡不着覺。”
諸大綬沉默了片刻道:“不器,你這是何苦呢?你和徐階之間的恩怨,大家也都知道。畢竟結果還是好的,你也沒有什麼損失,如果你略微退讓一步,徐階也會退讓一步。你這是逼着徐階和你死磕。而且你如今和高拱的關係似乎也沒有原來的親密。如果你放棄胡宗憲,對徐階和高拱的策略改變一點兒,你便不會有任何問題,留下有用之身,中興大明。”
“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怎麼做,就能夠怎麼做。很多時候,我都是被逼的。”
“此話怎講?”
羅信微微嘆息了一聲,輕聲說道:“你以爲我退讓一步,徐階就會退讓嗎?
不!
他會得寸進尺!
你也是徐階身邊的人,你想一想,從我踏入官場之後,哪一件事不是徐階先逼我的,然後我不得不反擊?
就是如今這個小六部,也是徐階把我架在火上烤?都是他步步緊逼,他何曾退讓一步?這種情況,你讓我退讓一步?”
“至於高拱!”羅信搖了搖頭道:“如果把徐階比作水,那高拱就是一團火。那是一個剛正不阿,智慧無比的人物。你以爲他會和我一直如此合作下去?
之前的合作,高拱也是被逼的,被徐階逼的。他被陛下召入內閣,沒有跟腳,完全不是徐階的對手,所以他才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我不過是他團結的衆多力量中的一個。如今徐階眼看着不行了,自然也就到了高拱整合力量的時候。
他可是裕王的老師,如今裕王已經開始參政,雖然還沒有立爲儲君,但是也就只差一個名,高拱作爲裕王的老師自然水漲船高,很多和他合作的力量,已經徹底投奔了他,變成了他的手下。
你覺得如果我不徹底投奔高拱,成爲他的手下,就算我讓一步,高拱會繼續和我保持原有的合作關係?”
“那你也要保護自己啊!徐階和高拱都下定了決心要整治胡宗憲,你在這個時候,應該明哲保身啊!”
羅信搖了搖頭道:“你知道街頭那些混混的生存之道嗎?”
“街頭混混?”諸大綬神色就是一愣,繼而搖頭道:“不知道。”
“當有人朝着你打出第一拳的時候,你便要立刻毫不猶豫地還擊,怎麼狠怎麼還擊,如果你退讓了,對方不會打你一拳,見到你老實了,就不再攻擊你,而會更加地欺辱你,直到你生存不下去。只有狠狠的還擊,將對方打痛,才能夠讓對方尊敬你,你才能夠得到生存的權力。”
羅信定定地望着諸大綬道:“合作都是打出來的,不是退讓出來的。”
“可是,在胡宗憲這件事上,徐階和高拱形成了一種默契,雖然兩個人不會商議,但是卻默契地聯手,你要面對的力量太大了。”
羅信點點頭道:“徐階這是最後一搏,如果這一搏他成功了,處死了胡宗憲,勢必引起天下軍隊的不安,說不定烽煙四起,那個時候,裁軍就是一個笑話。陛下必定不敢再提裁軍之事,對軍方以安撫爲主。如今我們這七個人就是背黑鍋的人。我羅信從此自然仕途斷絕,說不定還會被以清君側的名義殺掉。而張居正也會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離開官場。徐階失去了我這個敵人,面對的只是高拱,他會輕鬆很多。而那個時候,心學失去了張居正,也必定全力支持徐階,徐階內閣首輔的位置就又穩定了。”
“你的意思是,心學有意輔佐張居正爲新一代心學領袖?”諸大綬目光一閃。
羅信便笑道:“別告訴我,你沒有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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