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羅信不去,市舶司的那些官員,幾乎都是當初羅信的手下,也必定數次相邀。於是便問道:
“大人,您感覺如今的市舶司如何?”
“發展得很快!”羅信點頭道:“前來大明交易的藩國船隻數量翻了幾倍。”
“大人,您就沒有別的感覺?”鄭若曾的眼中流露出失望。
羅信沉默了片刻,望向鄭若曾道:“你是想說,一百多年前,是我們的船隊出海探索海洋,那些藩國的人都是搭乘我們大明的海船來我們大明長見識和朝貢的。而如今人家已經有了自己的船,而且比如今大明的海船還好,乘坐着自己的船來到大明,而且也不是朝貢,而是來和我們做生意?”
“是啊!”鄭若曾目光灼灼地望着羅信道:“那些藩國進步得多塊啊!如今他們的船比我們大明的船還要堅,槍炮比我們大明還要利。如果我們大明水師和那些藩國的船隻在海上作戰,恐怕不會是對手。我們也只有依仗着數量取勝。”
羅信也沉默了,半響輕嘆了一聲道:“歷史在前進,天下自然也在不斷地變化。之前我們大明人都認爲我們大明是世界的中心,是天下最大的地方。但是如今我們知道,我們大明並不是世界的中心,也不是最大的地方。
之前有着無盡的大海隔絕了我們的認知,但是如今隨着時代的發展,歐羅巴人的航海技術得到了空前的發展。他們造出來的船,已經能夠帶着他們通過海洋,到達世界的各個地方,而且他們從中獲得了巨大的利益。一個小小的弗朗機,彈丸之地,相比於歐羅巴來說,它的地位很低,但是如今他們羣藉助海洋,成爲了世界上最富有,海軍最強大,疆域最廣闊的國家。”
“是啊!”鄭若曾感慨的說道:“如果在鄭公下西洋之後,沒有封海,繼續發展航海的話,哪裡還有是弗朗機的事兒!我曾經遇到一個弗朗機人,他給我看一幅地圖,他指着地圖上我們大明的領土道,你們大明的領土是不小,但是隻要是太陽照耀之地,便都是我們的領土。這就是因爲,他們能夠隨意地攻打世界上任何一個陸地國家,但是那些陸地國家,卻不能夠下海洋去和他們作戰。所以,只能夠被動的防守,他們卻來去自由。
就比如我們大明,雖然也有水師,但是卻不是弗朗機的對手。大人,說句不敬的話,當初您和胡宗憲剿滅倭寇,也不是憑藉海上的力量,而是將倭寇引進了陸地,在陸地上將他們消滅。如果是在海上和當時的四大倭寇交手,恐怕我們大明水師並不是對手。”
羅信點點頭,鄭若曾繼續說道:“也就是說,如今弗朗機已經能夠威脅到了我們大明。”
“不錯!”羅信點頭道:“而且威脅並不是來自唯一的弗朗機,你不要小看了歐羅巴的那些傳統強國,在歐羅巴,最爲強大的兩個國家的法蘭西和不列顛,弗朗機只是一個暴發戶。這兩個強國之前只是沒有看到海洋帶來的利益,如今弗朗機給他們做了表率,強大的法蘭西和不列顛怎麼可能讓一個小小的弗朗機專美於前?
這兩個強國已經明白,海洋是連接世界各個國家的通道,將會成爲未來戰爭的必爭之處。所以,哪個國家的造船技術高,擁有的船隻數量多,噸位大,火炮等技術強,就能夠擊敗對手,控制海道,從稱霸海洋開始,到稱霸世界。”
鄭若曾興奮地擊掌道:“大人,您說得太對了。未來的戰爭,水師的地位將排在第一,國家與國家的力量對比,不再是騎兵和步兵,而是水師。水師的力量將決定國家的力量。誰能夠稱霸海洋,誰就是強國。所以,便需要足夠的水師基地,需要強大的水師。進攻永遠是最好的防守。而如今我們大明的水師不僅是技術上落後,便是思維上也落後了,只是一味的防守,只能夠越來越落後,被動挨打。”
羅信望着對面,眼中也現出激賞之色,他沒有想到在大明這個時代,自己會遇到一個對海洋如此瞭解的人,有着一顆如此進取心的人,有着一個想要制霸海洋,稱霸世界的人。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先生不愧是大明對海洋最爲了解的人,我這次來對了。”
鄭若曾眼睛一亮道:“大人有重振水師的想法?”
羅信便搖頭苦笑道:“不瞞先生,我這次來原本只是爲了膠萊河海盜,卻沒有想到你給我描繪了一幅宏偉的未來。”
“膠萊河海道?”鄭若曾微楞了一下道:“從水利技術上沒有什麼難度,大人等我一下。”
鄭若曾站了起來,匆匆地離開,不一會兒,便捧着一疊紙回到了屋子裡,放在了羅信的跟前道:
“大人,這便是我對膠萊河海道的研究。”
羅信拿起那疊紙開始看了起來,屋子裡一片寂靜,羅信翻閱的很快,他的心中對膠萊河海道也有着一番計劃,所以只是看大略就可以。但是令羅信吃驚的是,鄭若曾的想法和羅信不謀而合,這不禁令琴雙感嘆古人的智慧。放下手中的紙張,讚歎地說道:
“先生大才!”
鄭若曾卻搖頭道:“大人,解決膠萊河海道從來就不是技術上的問題,而是人的問題。大人如果想要解決膠萊河海道的問題,恕我直言,您將會遇到利益集團的重重阻力。最後很可能以失敗告終。所以,想要解決膠萊河海道,要先解決利益集團。”
“我明白!”羅信小心翼翼地將那疊紙收好。
“大人,實際上,解決利益集團的問題也很簡單。”
“哦?說說看。”
“那就是給利益集團更大的利益,來換取膠萊河海道的利益,那個時候,他們不僅不會阻攔大人,還會支持大人,推動此事。”
“那要如何交換?拿什麼利益去滿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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