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寒冬,從東向西一路上有九個小部族被人滅族的事情依舊傳到了雲昭的耳朵裡。
雲昭不得不感嘆,這纔是建奴真正的出場模式。
人還沒有到來,血腥味已經逆風飄過來了。
由於不知道建奴要幹什麼,朵顏部東邊的部族已經開始向後退了,一些更小的部族乾脆就投靠了大部族,期望可以活命。
朵顏部就是距離建奴軍隊最近的一個大部族,三千多人的部族,在草原上已經有些難得。
“我們是不是應該跟建奴打一仗?”
錢少少整理完畢消息之後,問雲昭。
“必須打一仗,不能用火器。”
“如此一來,損失可能比較大。”
“我們的人必須撤出去,我也要回張家口了。”
“這裡的事情怎麼辦?我留下?”
“只能是你留下,再問你一遍,速裡臺此人可靠嗎?”
“非常可靠!”錢少少再一次回答的斬釘截鐵。
雲昭還是不知道錢少少的信心是從哪裡來的,他還是強行忍住沒有問,如果錢少少覺得有必要告訴他的時候,一定會說的。
“你不留下看這場戰事嗎?”
“自然要看,我希望直觀的看看建奴騎兵的厲害。”
錢少少有些遺憾的道:“可惜玉山的那八個建奴不經打,兩年功夫就死的一個不剩。
這一次我在弄幾個你帶回去吧,那些弟弟妹妹們還需要真正的建奴練手。”
“可以,不過呢,不要因小失大。”
就在雲昭認爲建奴會不管不顧的衝過來的時候,一個漢人走進了朵顏部。
雲昭大喜,以爲此人就是鮑承先,速裡臺問過之後,才知曉此人並非鮑承先,而是鮑承先的幕僚。
此人一到朵顏部,便盛氣凌人的要求朵顏部束手就擒,否則,族滅!
這個幕僚就是派來送死的。
鮑承先也很希望能跟朵顏部打一仗,掂量一下朵顏部的實力,看看有沒有做狗的資格。
在錢少少的安排下,速裡臺大怒,命人割掉了這個幕僚的鼻子,丟出擲地有聲的六個字:你要戰,便作戰!
雲昭躲在雪窩子裡看了這場戰鬥。
速裡臺表現的極爲英勇,一連三次向建奴發起了衝鋒,可惜,在弓馬嫺熟的建奴騎兵面前,如同海浪一般撞碎在岩石上。
就在他呼喚着同伴,準備發起第四次衝鋒的時候,卓囉開始反擊了……速裡臺被卓囉活捉。
建奴騎兵殺掉了所有受傷的蒙古騎兵,就沒有做進一步的動作。
直到速裡臺爲了族人的安危投降鮑承先之後,這場戰事以慘烈的十三比一的結果落下帷幕。
脫離戰場後,過了許久,雲楊才長嘆一聲道:“我能打三個,不能再多了。”
雲卷垂着腦袋道:“我最多能打一個。”
雲昭笑道:“我大概能拖住一個。”
雲楊道:“今天看了這些建奴戰鬥的模樣,我不想跟他們硬拼。”
雲昭用頭巾抱住面孔對雲楊道:“這就是我們爲什麼一心要發展火器的原因啊。
我們兄弟三個,從少年時期就吃的很好,身體長得不錯,雲楊甚至是千里挑一的好漢,去西安府考武狀元耍一百六十斤的大關刀都不在話下,上了戰場卻只能對付三個建奴,以後,不到絕境,不能與建奴硬拼,不過,我以爲這些建奴應該是建奴中的精銳。
玉山的那幾個建奴,雲楊一次能對付他們八個。”
雲楊甕聲甕氣的道:“別替我長臉,玉山上的八個建奴早就想死了,打起他們來我都提不起興致。”
雲昭大笑道:“多一點信心總是好的,快點走吧,我們是一支滿載而歸的商隊,這次回到張家口,一定會讓所有人震驚的,你看看雲掌櫃,他已經開始唱歌了。”
沒有什麼心情能跟滿載而歸的心情相媲美。
十天後,雲昭長長的車隊,駝隊進入張家口之後,整個張家口的商賈們都開心的燃起了鞭炮。
在嗆人的火藥煙霧中,樑三帶着雲昭走進了福滿園客棧,而云楊帶着雲卷,雲掌櫃則趾高氣揚的住進了大車店。
不住蒙古包的日子是幸福的。
雲昭痛快的洗了澡,接受了兩個北地大姑娘的搓澡,修理指甲,梳理頭髮的服務後,再出來,就成了一個細皮嫩肉的大家公子。
喝一口濃稠的白米粥,雲昭覺得靈魂終於附着在身上了。
飽餐一頓後,雲昭又喝了茶,眼看着天色已晚,就準備早早回到那張被燒得熱烘烘的大炕上,好好睡一覺。
才躺下,就聽見樑三在外邊輕聲道:“洪管家求見。”
雲昭無奈坐起來,眼看着紅光滿面的洪管家從外邊走進來,就沒好氣的道:“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談。”
洪管家笑呵呵的道:“等不得,等不得,我家少爺再有一個時辰就要來了。”
雲昭吃了一驚,連忙道:“他這時候怎麼會在張家口?”
“盧相公也會來!”
“那個盧相公?”雲昭面黑如鍋底。
“宣大總督盧象升!”
說完話,洪管家就上前給只穿着褻衣的雲昭蓋好被子,轉身出去了,還細心地幫雲昭關好門。
雲昭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嘆口氣道:“一個倒黴蛋,拉着另一個倒黴蛋來了,再加上老家的那個倒黴蛋,老子還有好日子過嗎?”
說完話,就一頭倒在枕頭上,蓋上簇新的被子呼呼大睡。
官員的話是聽不得的,而經過奴婢傳遞後的話更加的不可信。
洪承疇或許會告訴洪福,他三個時辰後來,洪福爲了讓雲昭對他家主人禮敬一些,就會說成一個時辰之後來,留下兩個時辰的時間好讓雲昭多做點準備。
對於大明世界裡的名人,雲昭對他們的總體觀感不太好,這些人的身體總是能散發出或者遺憾,或者悲壯,或者讓人落淚的氣息。
洪承疇身體裡散發出來的腐臭氣息雲昭已經習慣了,就是不知道這個盧象升又會是一副什麼模樣。
果然,雲昭大睡了兩個時辰之後,那兩個人還是沒有來。
就在雲昭準備繼續睡覺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臥室裡坐着兩個人。
“年輕人總是貪睡,你繼續睡,我與建鬥兄許久未見,正好寒暄片刻。”
洪承疇端起桌子上的茶碗,朝雲昭示意一下,就準備繼續與旁邊的中年文士繼續談話。
盧象升坐在陰影裡看不清模樣,雲昭從炕上起來,披上大氅就來到了兩人面前。
很沒有禮貌的將油燈放在盧象升面前,仔細的端詳他的相貌。
盧象升長得不好看,甚至還有一點朝天鼻,只是一雙眼睛長得極爲有神,雖然長得醜,卻極爲自信,端坐在椅子上任由雲昭上下打量。
“這就是你說過的那頭豬?”
盧象升說話不疾不徐的,同樣打量上下打量着雲昭,看清楚雲昭的模樣之後就希望洪承疇能幫他介紹一下。
“他家祖上是我大明武將,好好地家世,不知怎麼的又跟乾沒本錢買賣的扯上了關係,聽說還是同宗。
我在本朝三年的時候準備效法孫傳庭故智讓賊寇們自己跳出來好剿滅,就給賊寇們封官許願,其中就把藍田縣知縣的職位許給了雲氏。
然後,他就成了縣令。
別的縣令早就成了本官刀下之鬼,只有他延續到了今日,前年的時候還被升官了,成了西安府的同知。
現如今可了不得了,是陛下口中的能吏,幹吏,戶部選優之時,藍田縣令爲天下第一等。
如此人物若是家世顯赫,或者族中願意潑天般的撒錢做到了如此程度也就罷了。
他祖上官職做到最高的時候不過是一介遊擊將軍,若是他同族兄弟能把賊寇做到高迎祥這個地步某家也認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浮滑小兒硬是把一個盜匪橫行,民不聊生的藍田縣治理的物阜民豐,路不拾遺。
如今嗎,就算我與建鬥兄這般人物上本彈劾他,估計也會收到陛下呵斥的旨意。
建鬥兄,開眼吧!這就是爲兄信中給你極力推薦的那頭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