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給他們死亡
昆圖的一聲怒吼,揮舞着帶血的腰刀,讓在場的所有的和碩特部戰士紛紛應和,拔刀在手,刀面之上反射着一個個佛像慈悲的目光。融化在嗜血的怒火之中。
“給他們。”
“給他們。”
一聲聲怒吼聲之中。
嗚嗚牛角號吹響了。
似乎一瞬間霓裳裂破,本來一片歌舞昇平的法會,就被戰場壓抑的氣氛所覆蓋。
昆圖也將自己一身盛裝換了下來。
將自己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鐵甲重新穿上。而和碩特部的二號人物,昆圖的弟弟,此刻也來幫助哥哥穿上盔甲。
一般來說,盔甲都必須兩三個人幫忙,一個人是穿不上的。
清和特穆爾一邊爲昆圖着甲,一邊問道:“大哥,我剛剛問過了,的確在五十里外發現了明軍的騎兵,明軍的夜不收厲害,具體多少人也沒有探明白。”
昆圖張開雙臂,展開身子,讓清和特穆爾將一塊塊甲冑給綁好。口中說道:“我給你一個任務。”
清和特穆爾說道:“大哥,你說。”
昆圖說道:“如果我這一次過去,沒有回來,家裡就有你來安排了。”
清和特穆爾大吃一驚,說道:“哥臨陣之前,你怎麼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昆圖說道:“說什麼有什麼用,終究是要用刀子說話了,要知道敵人不是別人,是大明啊。”
朱祁鎮在正統年間對瓦刺的軍事勝利,特別是燕然之戰,讓草原上的人重新回憶起大祖太宗時期的蒙古是怎麼樣的悲涼。
不管是太祖時期的捕魚兒之戰,還是太宗年間五次徵北。都讓蒙古人想起來就爲之膽寒。
而今燕然之戰,又是他們令之膽寒的一戰。
比之前以前的陳舊記憶,燕然之戰,還沒有過去幾年,是一場純騎兵,明軍以弱勝強的戰鬥。
瓦刺軍中還有很多當事人。
雖然和碩特部並沒有參與這一戰。
但是並不妨礙昆圖從側面瞭解一下明軍的戰鬥力。
雖然明軍自稱自己只有八千人,昆圖並不是太相信這個數目的,但是也知道這個季節明軍也派不過來多少人。
但是即便這些人,昆圖也是如臨大敵,如對大賓。
他對下面說的是氣勢十足,說給他們死亡,但是真正交戰的時候,就不知道,誰給誰死亡了。
而且明軍如此處心積慮逼他決戰,未必沒有必勝的信心。
兵危戰急之下,誰也不敢保證完全。
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昆圖不去管弟弟怎麼想的,說道:“我給你想了兩個辦法,第一個辦法,就是投降大明。不要想什麼父兄大仇,我們是蒙古人,不是漢人。”
“只要能讓族人活下去,什麼都行。”
只是昆圖看了一下自己弟弟,就知道他大概不願意。
他微微嘆息一聲,見甲冑已經穿戴好了,跳動兩下,不見鬆動,伸手將腰刀掛在腰間,對他弟弟說道:“還有一辦法,就是向南,有幾個通道,可以翻過南邊的大山,再往南就是天竺了。”
“至於天竺情況如何,我就不知道,到時候就要看你了。”
“總之,一切順利,就什麼也不要說了,如果真有那一日,一定要帶着族人活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
清和特穆爾咬着牙說道:“是。”
在面對藏地各部的時候,和碩特部看上去非常強勢,但是接其本質,不過是一羣求生之人,爲了求生,他們從科爾沁到了西域,從西域到了藏地,而今藏地未必能夠待下去,不知道下了一個去處是什麼地方了?
昆圖一身戎裝出現在大昭寺之前,和碩特部的大隊人馬已經等在這裡了。
見昆圖出來,一個個高高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長刀。
旁邊嗚嗚的號角之聲,吃得更加淒厲起來。
昆圖翻身上馬,拔出腰刀。
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隨即昆圖腰刀向前一指,隨即縱馬而去,和碩特部共三萬左右騎兵,跟隨昆圖分成數隊,浩浩蕩蕩沿着拉薩河的河谷地,向東北方向而去了。
清和特穆爾遠遠看着兄長帶着大軍遠去,忽然回首,看着遠處皚皚白雪,近處寶相莊嚴的大昭寺,緩緩的跪在地面之上。五體投地,好像是一個朝聖者一般,行了一禮,最後跪在地面,雙目緊閉。心中默唸道:“佛祖保佑。”
沒有多長時間。
範廣就接到消息了。
在號角聲之中。
明軍騎兵一半明騎,一半蒙古騎兵都一列好陣了。
此刻陽光投射下來,幾乎所有人的甲冑都反射着光芒。
作爲精挑細選出來的軍隊,這種精挑細選,並不僅僅在戰鬥人員之上,還有武器裝備之上。
萬餘騎兵人人着甲,雖然這甲冑很輕薄,甚至可以說是棉甲的一種變種,外面有鍛鍊很薄的鐵片,是幾大塊鐵片拼湊起來,中間有皮革作爲過渡,後面有棉甲與皮革爲內襯。
這種盔甲在防禦能力上,比不上重甲,但是一般箭矢,或者刀劍劈砍,也是破不了的。最重要的是輕。
也是水利鍛錘大量使用,能將甲冑打得更薄更堅固,這纔有這樣的甲冑。
這種甲冑單單從外表來看,其實與重甲沒有什麼差別。只是在重量上輕了二十多斤。
這些甲冑,在整個大明不過裝備了數萬而已,更多軍隊都是用老式盔甲。可以說分到整個三邊的這種甲冑,都在範廣手中了。
至於各類手銃,火箭。更是不少。
範廣敢約戰,雖然是孤注一擲,但也不是沒有信心的。
只是範廣更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戰場之上,每多一個敵人,就會有怎麼樣的變化,雙拳難敵四腳,這更是至理名言。
範廣騎在馬上,說道:“這一戰,我不用說了,我們走了多遠的路,吃了多少的苦,就爲了今日。勝則凱旋,敗了,這裡就是我們埋骨之地。”
無數騎兵都緊緊了手中的刀柄。
這一點,範廣一開始就告知了所有人。
如果得勝了,所有藏人都會來舔範廣的腳趾頭,大軍就能以勝利的姿態進駐大昭寺,然後得到藏地的供給。
雖然西藏很是貧瘠,但是供應萬餘兵馬的糧食還是有的。
如果敗了,從這裡回西寧數千裡,一路艱難無比。些許遊兵散勇,是不可能回去了。更多的可能是,就此成爲藏地上的一個普通奴隸。
而且即便回去又怎麼樣?
敗軍是有軍法處置了。
特別是按範廣這個意圖,如果戰敗範廣是決計不會逃走的。
要知道敗軍潰軍是一項罪名。
失陷主將又是另外一項罪名。
所以,勝利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範廣用殘酷的辦法,將他自己,已經麾下的大將都逼上了一條絕路。
只有勝利才能活下去,勝利了才能還鄉,勝利了纔有一切。
和碩特部是一羣到處流浪的可憐人,但是範廣將自己逼成了一個亡命求生之徒。
說來可笑。
兩方都是不屬於藏地的兵馬,卻要在這一片不屬於雙方的地盤之上,延續大明與瓦刺的戰爭,並且順便決定藏地的歸屬權。
而所有藏人此刻都作壁上觀。不信請看,戰場兩側山峰之上,已經有多多少少的不知道僧侶遙遙的眺望戰場了。
畢竟他們纔是本地人,雙方約戰一定,地點就明瞭了。
這些藏地各部真切想知道,誰纔是強者,故而早就派人觀戰。很多法王活佛都在後面等消息了。
要確定未來誰纔是藏地的統治者。
就在這個時候,雙方分別達到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