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一家人在喝茶,閒聊,其他幾處就未必這麼輕鬆了。
崔呈麗近來一直如坐鍼氈,忐忑難安,一直在害怕周正真的將曹志煌帶進宮,那雷霆震怒,他們崔家就完了。
可一連五六天都很平靜,周正沒有任何動作,這反而讓他更加恐懼。
崔呈麗坐在崔呈秀對面,一臉小心的問道:“哥,你說,周正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崔呈秀表面平靜,心裡實則一直不安寧,有一把刀時時刻刻懸在脖子上,誰都不能平靜。
他瞥了眼崔呈麗,淡淡道:“等。”
崔呈秀在等,等周正來找他談。儘管他處於被動局面,但宦海沉浮這麼多年,他的養氣功夫極好,沉得住氣。
崔呈麗可沒有崔呈秀的淡定,心慌意亂的道:“哥,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再等下去,我就要瘋了!”
崔呈秀心裡何嘗不是,不過他還能自制,道:“除了等,沒有其他辦法。”
周正手裡握着曹志煌,拿捏了他們的七寸,是動不得惹不得,除了與之談判,沒有任何其他路可走。
崔呈麗表情如便秘,一雙眼都是恐懼的渴求之色。
崔呈秀太陽穴有些疼,道:“你只要不再給我惹事,就不會有事,放心好了。”
崔呈麗可不是三歲小孩,被這樣三言兩語就能安慰,道:“哥,真沒事?”
“沒事。”崔呈秀道。
崔呈麗臉上便秘越重。
在另一邊的聚福樓裡,楊四少坐楊湖致對面,神情緊繃,一言不發。
楊湖致一如往常,專心致志的煮茶,品茶,就彷彿沒有看到楊四少。
等楊湖致煮了三遍茶之後,楊四少終於忍不住了,道:“三叔,那周正近日沒有再做什麼,就忙着他的生意,你說,他這是要幹什麼?”
楊四少忐忑不安,總覺得周正有什麼事情在等着他,這令他睡覺都不安穩,憂思恐懼。
楊湖致品着手裡的茶,神情看不出什麼滿意或者不高興,道:“他肯定有陰謀,你要是猜不到,就只能等。”
楊湖致上次開的價格,已經是他能給的最多了。他說鹽課提舉司對楊家沒有什麼影響,自然也是強撐,沒有了窩本,其他鹽商就會如狼似虎的分食楊家掌握的鹽以及各種資源。
大明的商人,哪有離得開官場的,商場又最是無情,沒有了窩本就等於沒了官場的支持,楊家可能會迅速沒落。
但楊湖致不能再退讓,否則讓周正覺得楊家可欺,豈不是楊家就成了周正手裡會下蛋的母雞了?
何況,周正的處境並不好,他們也不是完全任人宰割。
楊湖致在等,等朝局變化,周正要是倒了,那鹽課提舉司自然會換人,他有的是辦法將鹽課提舉司變成自己人,一如過去。
楊四少聽着楊湖致讓他等,這是他最不想聽到的話,神色凝重道:“三叔,這要等到什麼時候?那周正不是善茬,上一次我們已經吃了大虧,這次要是不擺平他,回去根本沒辦法向爹交代。”
楊湖致擡頭看了他一眼,而後繼續喝茶。
楊四少被他一眼看的心驚膽戰,彷彿就是告訴他:你回不去了。
楊四少強壓內心慌亂,道:“三叔,你有什麼辦法就說吧,只要能解決我們眼前的麻煩,我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楊湖致倒掉手裡的茶,淡淡道:“我在等。”
“等什麼?”楊湖致迫不及待的問道。
楊湖致看着撲騰撲騰跳動的茶蓋,好一陣子才道:“等崔呈秀這件事過去。”
楊四少看着楊湖致,他也是聰明人,隱約明白了。
周正現在之所以沒事,就是因爲他參倒崔呈秀,處在風口浪尖上,很多人投鼠忌器,不敢對他用暗手,只要這件事慢慢過去,那周正就是任人拿捏,隨手可以碾死的螞蟻!
楊湖致心裡還是不安,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不知道。”楊湖致淡淡的道。
他確實不知道,但眼下除了等,就是接受周正的條件,但他不願意接受。
既然周正要拖,他也就拖,看時間對誰有利!
在楊湖致看來,現在就是比拼耐力的時候。
楊四少張嘴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咽回去。楊湖致可以淡定,但他淡定不了,他的生死完全操縱在周正手裡。
他瞥了眼一眼楊湖致,雙眼微微閃爍,低頭不語。
不管外面如何熱鬧,周正依舊忙着他的事情。
那些人散播謠言要給他復官,或者破格提拔,不過是口頭上的,周正依舊閒着。
週記的生意越來越火,周正忙着繼續統籌,擴大。而九江閣馬上就要竣工,可以正式動用,開業在即,周正就更忙了。
寇槐壹等十多個書生,陪着周正忙前忙後,佈置九江閣。
九江閣已經裝修結束,一堆堆的書籍被運到各個樓層,各個書架上。
沒讀過書的工匠自然不行,劉六轍找了三十多個落魄書生來幫忙,有不少人是感於周正的‘忠義’,不要報酬,直接來幫忙的。
就在周正忙着他的事情,還沒到九月十六,朝廷裡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嘉興貢生錢嘉徵,公然上書朝廷,彈劾魏忠賢十大罪狀。
這道彈劾奏本剛到通政使司就傳遍朝野,驚動了無數人。
即便是周正彈劾魏忠賢,也是點到爲止,沒有這麼赤裸,何況,現在皇帝漸漸掌握朝政,更爲敏感的時刻。
這十大罪狀分別是:一與皇帝並列,二蔑視皇后,三搬弄兵權,四無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無聖人,七濫加爵賞,八掩蓋邊功,九剝削百姓,十交通關節。
這些罪狀,哪一條都足夠魏忠賢死罪了。
是以,一上來,朝野就沸騰不已,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看向皇宮,更有無數人蠢蠢欲動,準備跟風,彈劾魏忠賢。
當然,更多的人是冷眼旁觀,想要以此試探朱由檢的心意,再做打算。
周正即便想要置身事外,也躲不開,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件事是他引起,那貢生就是因爲周正參倒崔呈秀,這才公然彈劾魏忠賢。
繼而不知道多少人慫恿周正,再次上書,彈劾魏忠賢。
周正好不容易的幾天清淨又沒了。
周府。
周清荔從宮裡回來,神情多少有些晦澀,坐在書房裡,喝了茶,小眯了一陣子才見周正。
周清荔道:“魏忠賢第一時間去皇上那請罪,還辭去了所有的官職,請皇上收回爵位。”
“皇上怎麼說?”周正有些緊張的問道。
他並不知道歷史上魏忠賢倒臺的具體過程,但他這隻小蝴蝶引起的變數越來越多,他不知道是否會影響到朱由檢的應對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