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鄭很爲難,周正與他的關係算不上推心置腹,那起碼也是金主,他來之前做了一些事情,卻扭轉不了,只得來找周正。
周正想起李國普之前來找他的事,臉上不由嗤笑不已。
這閹黨還沒倒,李國普就急着對他出手了。
吃相未免太難看!
胡清鄭瞥了眼外面,挪動屁股,湊近周正一點,伸着頭,低聲道:“鹽商。”
周正神色微變,眼神滿是怒意,道:“鹽商與你背後的人勾結上了?”
胡清鄭坐回去,胖臉皺成一團,道:“不要用勾結這種詞,都是江左人,吃頓飯,喝個酒,不是很正常……”
周正一臉冷色,不止對於李國普等人,也對於那羣鹽商。
這羣鹽商還真是無孔不入,閹黨還沒有倒,就與李國普等人勾連上了。
周正臉上冷笑,心裡更是冷笑。
既然你們找死,我就成全你們!
周正臉上轉瞬間就笑容如春風,道:“沒事,真想流放我去雲南沒那麼容易。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嗎?離他們遠一點,天要打雷,容易連累到你。”
胡清鄭現在是太僕寺少丞,再進一步就是少卿,裡九寺正卿就差兩步,日後說不得還能踏入六部堂官也說不定。
他小眼睛眨了眨,看着周正不說話。
周正暗自搖頭,道:“我給你一個通行證,沒事來我這多看看書吧。”
胡清鄭是覺得對不起周正,這纔來通風報信的,見他沒有多慌亂,心裡鬆口氣,道:“好,那我回去了。”
周正沒有多說,目送他離開。
“魑魅魍魎都跳出來了……”周正自語。
只是他們都不知道,魏忠賢的死,只是一個開始!
三日後,乾清宮。
朱由檢身前站着兩個人,一個是首輔黃立極,一個是閣臣李國普。
朱由檢看着案桌上一堆的奏本,面無表情,臉上的憤怒隱忍不住。
這些都是彈劾,揭發魏忠賢罪狀的奏本,這些奏本里東西,遠超過他所知、他所能想象的!
在宮內無視大明祖法,肆意干政,完全不將朱家宗法放在眼裡;在外,‘九千九百歲生祠’遍佈大明,其他的貪腐,構陷朝臣,殺戮異己,培植私人,大肆封爵於魏家,在宮裡私藏秀女,甚至朝堂上還公然出現了‘九錫文’等等,不可盡數!
魏忠賢這是要幹什麼!
只是讓他自殺,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朱由檢恨不得將魏忠賢拉回來,施以極刑!
黃立極,李國普看着朱由檢的表情,對視一眼,都警醒的沒有先說話。
這位新皇帝的心思,難測。
“魏忠賢死了,你們怎麼看?”朱由檢壓着怒意,看着兩人問道。
黃立極枯瘦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擡起手,道:“陛下,魏忠賢多行惡事,當詳查。”
這句話,等於是廢話。
朱由檢深深看了他一眼,轉向李國普。
李國普看着朱由檢冷漠的眼神,心裡一突,連忙道:“陛下,臣建議,調集內閣,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對魏忠賢之事進行詳細調查,對有罪之人捉拿入獄,以示天威。”
朱由檢這才稍微滿意,又轉向黃立極,道;“首輔,朕命你徹查魏忠賢一案,一個都不準放過,明白嗎?”
黃立極表情微動,道:“陛下,魏忠賢牽連甚廣,臣建議以小懲大,緩緩圖之。”
朱由檢臉上怒意再也掩飾不住,沉聲道:“朕說的是,一個不準放過,首輔,你聽明白了嗎?”
黃立極眉頭皺起,好一陣子才道:“老臣遵旨。”
朱由檢看着黃立極不掩飾的推諉之色,想到了周正那道奏本上羅列的‘閹黨名冊’,這位首輔的名字赫然在列,心裡厭惡陡升。
但他現在還離不開這個首輔,壓着厭煩,道:“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於汴給你做副手,其他人就免了。”
現在的朝堂上,幾乎都是閹黨,哪怕曹於汴,也是天啓在世時候,從閹黨分化而出,留給朱由檢制衡朝局的。
黃立極擡着手,道:“老臣遵旨。”
朱由檢看着他枯瘦的老臉,猜不透他的心思,揮手就道:“去吧。”
黃立極看着朱由檢,表情趨緊,道:“老臣遵旨。”
李國普張嘴就要說話,可對上朱由檢冷冽的眼神,又吞了回去。
朱由檢沒有再多說,一臉憤怒又冷漠看着兩人離去。
李忠匆匆從外面進來,走到朱由檢身側,遞過一道奏本,低聲道:“萬歲爺,馮閣老又彈劾首輔了。”
朱由檢接過來就扔到一邊,冷哼一聲,道:“一丘之貉!”
李忠還保持彎腰的姿勢,沒有再說,也不再動。
他一直牢記周正的話,多看多聽少做少說。
朱由檢心裡依舊怒意難平,過了半晌,道:“朕讓你提督東廠,外廷有什麼動靜?”
李忠連忙道:“回萬歲爺的話,宮外傳來消息,魏公府現在忙着轉移家產,魏家人大車小車的準備離京。”
“他們倒是想得美!”
朱由檢雙眼越發冷厲,道:“一門二十多公爵,曠古未有,他魏忠賢還真是會廕庇子孫!去,給朕查清楚具體名單,一個都不準放出京!”
李忠聽着,面有難色,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朱由檢眉頭一皺,看向他道:“有什麼話就說!”
李忠神色微變,戰戰兢兢的道:“萬歲爺,東廠,奴婢調動不了,裡面全都是魏忠賢的人。”
朱由檢越發惱恨,哼了聲,道:“沒用的東西!等駱養性回來,叫他來見朕。”
朱由檢儘管已經住進宮裡兩個月,魏忠賢哪怕已經死了,他對朝局以及各個機構的控制力依然相當薄弱,需要依靠內閣首輔黃立極等人才能做事。
依靠閹黨來做事,這更讓他惱恨!
至於指望黃立極來處置閹黨,是他不得已的權宜之計。
李忠應着不敢多言。他也算是新皇身邊最近的人之一,他眼見這位新皇帝從溫文爾雅變得喜怒無常。
‘或許,這才應該是真正的皇帝吧。’李忠面上謹慎,心裡自語。
“對了,你去將周遠山找來。”朱由檢忽然說道。
遠山,周清荔的字。
“是。”李忠應着就快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