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希莊這會兒正在茶樓吃飯,一隻腳踩在凳子上,一邊剔牙一邊抖腿,好不愜意。
何齊壽陪站在他身前,笑着道:“東家,周公子的辦法確實很奏效,目前各個鋪子基本上相當於脫手了,其他院子,古玩字畫什麼的都出手的差不多,已經有三萬兩了。”
魏希莊抽出牙籤,舔了舔牙齒,滿意的道:“嗯,周小子還是很有辦法的,不錯不錯,沒枉費我栽培他……”
何齊壽笑着,剛要說話,一個夥計上來,道:“東家,掌櫃,下面有位周公子要見東家。”
魏希莊一愣,旋即得意的笑道:“哈哈,周小子終於求上門了,你說我是不是先晾他一會兒,讓他急一急。”
何齊壽看着魏希莊的表情,猶豫着,道:“東家,這件事,怕是等不得。”
魏希莊看着何齊壽的表情,笑容漸失,放下腿道:“周小子惹禍了?”
何齊壽上前兩步,低聲道:“有人敲登聞鼓,皇上都知道了,是關於李實的。”
一聽‘李實’這個名字,魏希莊眉頭皺起,厭色的道:“周小子惹到這個狗東西了?”
何齊壽道:“倒不是,是這個案子是李實挑起的,周公子是當天的輪值御史,又是浙江道湖州的監察御史,這個案子,就落在他頭上了。”
魏希莊擡起頭,看着何齊壽疑惑的道:“聽着怎麼有些怪怪的?”
何齊壽自然早就察覺到了,道:“是有蹊蹺,小的派人去查了查,但沒查出什麼。”
魏希莊神色肅容幾分,眯着眼看着窗外,嘴角有一絲冷笑道:“沒查出什麼才更蹊蹺!周徵雲一個年輕人,初出茅廬又沒什麼背景,有什麼事值得這樣佈局針對他,怕不是衝着我來的吧!”
何齊壽神色一凜,他之前還沒想過這種可能,連忙道:“東家,會是誰?”
魏希莊搖頭,道:“我得罪的人太多,不知不覺得罪的更多,猜不到,先讓周小子進來。”
何齊壽一揮手,那夥計連忙跑出去。
周正上了樓,魏希莊一臉笑嘻嘻,剃着牙嚷嚷道:“小子,我聽說你闖禍了,是不是來求本少爺的?”
周正在他對面坐下,自顧的倒了杯茶,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嘲笑,道:“我從進入都察院就是一件怪事,現在更落了一件怪事,你說奇怪嗎?”
魏希莊一怔,剃着牙的手停了,目光看着周正的臉色,道:“你懷疑是我將你弄進都察院的?”
周正本來就是隨口抱怨一聲,但聽着魏希莊的問話,準備喝茶的手一頓,擡頭看向魏希莊。
魏希莊,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反問?
魏希莊看着周正的神色,連忙咳嗽一聲,一本正經的道:“你的事我聽說了,嗯,挺棘手,你打算怎麼辦?”
周正放下茶杯,雙眼冷漠的看着魏希莊,道:“是你把我弄進都察院的,這件事也是你安排的,你想做什麼?”
魏希莊看着周正冷漠的臉色,連忙道:“我承認你是我弄進都察院的,但這件事不是我乾的,我怎麼會害你?”
周正臉上涌起怒氣,盯着魏希莊道:“你把我弄進都察院是爲什麼?想要進午門,必須要有錦衣衛的默許!我跟你無冤無仇,還幫了你不少人忙,你爲什麼這麼害我!”
魏希莊臉上似笑非笑,哭笑不得,這件事,還真是解釋不透,難道告訴周正,就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
誰也不會信啊!
何齊壽看着周正的神色,沉吟着上前,道:“周公子,這件事我可以替東家作證,確實不是東家做的,事情有些蹊蹺,我們也還在查。”
周正冷笑一聲,依舊盯着魏希莊道:“我要這件事的所有案宗,尤其是上官勳與李實的,他倆的過去,哪怕是一天上幾次廁所,我也要,你要幾天!”
魏希莊被周正盯的頭皮發麻,頭疼不已,道:“十天,不,五天,五天我就給你行了吧?我說兄弟,我知道你幫了我大忙,我記着你的好,本來調你去都察院也就是想整整你,但那是正七品的監察御史,多少人打破頭搶不到,我這也不算害你吧……”
周正冷哼一聲,站起來道:“三天後,我派人來取,要是沒有,我燒了你的茶樓!還有,上官勳給我照顧好,不然我燒了你所有的鋪子!”
周正說完,大步離去。
“哎哎,周徵雲,不是,我說,你,喂……”魏希莊站在桌前,向着周正招手,目送周正下了樓。
魏希莊滿心不是滋味,也有了火氣,轉向看何齊壽道:“老何,這件事,其實不怪我你說是不是?周小子用得着發這麼大火嗎?七品官啊,他老子混了二十年才混到,他這是一步登天了好吧?”
何齊壽陪着笑,道:“周公子的反應也能理解,東家,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出誰在幕後操縱這件事,目的是什麼,是不是衝着東家來的?”
魏希莊近年乾的事情就是跟着錦衣衛抄家,抓人,審訊,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想報復更是如過江之卿。
魏希莊神色正經下來,臉色變了變,目光冷色,道:“你說得對,我這就去回去查,你動用你的關係,先摸一摸,我倒是想看看,誰要動我!”
魏希莊怎麼說也是九千歲的族孫,連閹黨那些文官大佬見了都要客客氣氣,豈會沒有一點火氣!
何齊壽點點頭,道:“對了東家,這件事沒有查清之前,不要聲張,李太監是九千歲身邊的紅人,在皇上跟前也說得上話。”
魏希莊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了,我先走了,你盯着周小子,別讓他衝動幹傻事。”
何齊壽道:“是,我這就派人盯着。”
魏希莊沒再多說,拿着刀急匆匆的走了。
魏希莊認爲會幹傻事的周正,這會兒轉過拐角,探出頭悄悄的觀察茶樓,等了一會兒,微笑着轉身離開,神色從容自如。
周正剛纔的怒是半真半假,是魏希莊調他去的都察院這件事讓周正意外,但心裡也鬆口氣,至少不是看不見的黑手。
至於魏希莊在背後設計搞他,周正不信,魏希莊用不着這樣,真要他幫忙,以魏希莊的性子多半會直說,再說,魏希莊也做不出這樣精密的設計。
周正半真半假的發怒,不過是藉此向魏希莊試壓,讓他幫忙查些事情,不然依照魏希莊的性格,十之七八會推脫或者跟他做交易。
魏希莊不知道周正沒真生氣,周正也不知道魏希莊懷疑這件事不是針對周正,而是衝他去的。
兩個人各有心思,各有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