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還沒到皇宮,又一場大戲在燕臺詩社發生。
不知道是顧炎武得到了周正的暗示,還是復社的咄咄逼人,王學的左右兩派,居然公然‘約架’,場面極大,聚集了近兩千人。
這些人有朝野官吏,也有未入仕的候補,待考的士子等等,分成了兩個陣營。
一開始爭論的是王學發展方向,繼而就轉到了朝局。
對於明朝這麼多年的弊端,歷代都有爭論,不乏‘慨然以天下爲己任’的,卻鮮少有改變。
而今,現在的朝局在很多人看來,是絕好的機會,因此紛紛發力。
‘二張’的復社,他們的主流想法就是‘中興’,他們希望‘恢復祖制’,肅清吏治,在他們看來,只要肅清吏治,‘衆正盈朝’,就能中興大明,反對所謂的‘變法’,認爲這會動搖大明的國本,是毀滅之舉,堅決反對。
顧炎武,黃宗羲是王學左派,已經有了資本主義的一些苗頭,他們自然反對‘二張’的修修補補,要求徹底革新,甚至於公然主張限制君權、專權,要求發展商業,平等對待民衆等等。
雙方各派人站在臺上,你來我往的噴口水,都是飽讀詩書的人,有道理沒道理嘴上都不饒人。
圍觀的人起初聽的津津有味,後面就發覺不對勁了,因爲雙方的陣營越發的明晰,互相攻訐,隱隱將背後的勢力給點了出來。
‘二張’,張博,張採的背後是錢謙益,是周延儒,這一點早就被人看出來了。顧炎武,黃宗羲等人則相對模糊,一直給人勢單力孤的感覺,但現在,他們背後的徵西伯,周正的名字呼之欲出。
太多本來還迷糊的人,終於明白,這哪裡是什麼‘學派之爭’,明明白白就是黨爭的延續,是當今朝廷發展路線之爭!
不少人面沉如水,眼神閃爍的盯着臺上的雙方。
兩方的爭鬥看似與他們無關,實則與他們息息相關,甚至關乎他們的命運!
這場‘文會’持續了兩個多時辰,最終以‘二張’大獲全勝,顧炎武,黃宗羲等人不僅因爲王學左派不被廣泛接受,提出的政治觀點也令絕大多數人反對。
是以,與前幾次的辯論一樣,復社大勝。
‘二張’在一大羣人的簇擁下離開,而顧炎武,王夫之等人則人丁冷落,稀稀疏疏。
黃宗羲滿臉無奈,嘆氣道:“二張學問滿腹,偏偏如此執拗,我等還能聽進去他們的,他們是半點聽不進我們的啊……”
王夫之也是連連搖頭,道:“張採說‘大勢所趨’,還真是如此啊……”
顧炎武等人看着‘二張’被上千人簇擁,神情各異。
“寧人,你打算怎麼辦?”黃宗羲看向顧炎武道。
寧人,顧炎武的字。
王夫之跟着道:“我們連翻大敗,怕是在朝中無立錐之地,即便是翰林院也待不下去了。”
黃宗羲不等顧炎武說話,忽然接着道:“上次你說,徵西伯的很多變法方略與我們不謀而合,徵西伯也希望我們多多宣傳,你們說,徵西伯會不會重用我們?”
王夫之頓時目光熱切,不過二十出頭的,這是渴望做事情的年紀。
顧炎武卻是搖頭,道:“徵西伯的想法我揣度不出,縱觀流出來的東西,比我們想的要深遠,還要出格,並且,我們未必能幫上什麼忙,你我不過剛剛入仕,能力,人脈皆無,徵西伯高高在上,手底下有的是人才,怎麼會看得上我們幾個毛頭小子?”
王夫之熱切的目光頓時消散,有些無奈的苦笑道:“復社這些若是把持朝廷,只怕真如他們所說,又是另一個東林黨,不知會不會惹出另一個閹黨來。”
黃宗羲,顧炎武跟着嘆氣,他們雖然年輕,卻也見識了大明朝局的可怕,黨爭,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從不停止。
周正回到徵西廊,片刻不停,就盯着西北。
楚金綜合各處情報,道:“大人,盧總理對於吳三桂等人的圍追堵截失敗了,吳三桂等人利用四川的複雜地勢,與當地土司勾結,阻攔了官兵追擊,現在,應該奔向貴州。貴州地廣人稀,並沒有多少軍隊,恐怕攔不住他們。”
周正聽着,默默點頭。
何止是貴州,雲南也沒有,甚至是湖廣都沒有多少。
若是吳三桂突然進攻湖廣,而後進逼江西,甚至是南直隸,那麻煩就大了。明朝的大部分兵力在西北,根本沒有力量阻擋吳三桂。
不過,吳三桂應該也清楚,真的深入大明,即便給大明再大的損失,那他們也就再也出不去,只有敗亡一途!
楚金看了眼周正,繼續道:“下官已經按照大人的命令,給安慶傳令,命令史可法,陳奇瑜率軍南下,一來堵住吳三桂等北上之路,而來也穩固雲南。”
周正輕輕點頭,道:“命曹文詔儘快整兵,全速行軍,趕赴應天,坐鎮南直隸。”
現在,不止是南直隸以及南方的百姓,官吏憂慮不安,周正以及明廷也是如此,厄需將西北大軍抽出來,鎮壓各地。
楚金應聲,道:“另外,秦良玉來報,說是甘肅鎮外有韃靼的蹤跡,似乎要寇關,卻又沒動。”
周正眉頭挑了挑,繼而冷哼道:“給秦良玉撥付二十萬糧食,白銀三十萬,穩固長城一線。告訴他,朝廷會盡快給他派遣援軍,務必不能有失!”
楚金飛快記下,而後道:“另外就是,盧象升可能會在五天內到京,是元輔的命令。”
周正點頭,道:“我默許的。”
楚金又翻了翻手札,道:“暫且這麼多。”
周正對他擺了擺手,招來姚童順,道:“我晚上要在府裡宴請元輔,你去狀元樓叫一桌好菜。對了,將楊嗣昌請出來,也叫到我府上。”
姚童順應着,道:“大人,楊嗣昌,怕是未必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