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踩在樓梯上,卻像踩了棉花,她何時這麼無力虛弱過,一向攙扶別人,此時竟然需要人來攙扶,她卻只能扶着冰涼的樓梯扶手,臺階在眼前忽遠忽近,間歇明暗着,秋茵在樓梯站了許久,心裡卻急着進入正廳迎接古逸風。
秋茵不曉得自己的心這麼急,怕的是什麼?怕古逸風生氣,還是怕夏冬青搶佔了先機?她竟然有種輸不起的感覺,難道這就是嫉妒的感覺?
秋茵擡眼看向了正廳,她嫉妒什麼?古逸風看上了夏冬青不是正好,這樣秋茵就不用怕沒這個婚姻的後果了,然後瀟灑地功成身退,何樂而不爲呢?所謂千呼萬始出來,夏冬青這琵琶終於可以拿開了。
大廳裡,因爲東北軍古副司令的到來,溫度驟降了好幾度,秋茵走下去,身子在不自覺地顫抖,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見到丈夫激動了,其實是她的傷口感染髮燒,纔會有冷的感覺。
大太太見秋茵下來了,先是高興,繼而是氣惱。
“秋茵,你穿的這是什麼?”
她的兩隻眼睛溜圓地瞪着夏秋茵,想不明白秋茵昨天的那股子漂亮勁兒哪裡去了?竟然又穿了女子學校的衣服,咋一看青澀得像沒開漿的青蘋果。
“連胭脂也不擦,你這孩子。”大太太對秋茵失望極了。
夏秋茵恍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她出房間時有擦胭脂的,娘竟然看不出來嗎?她的氣色是不是差到了極點,風頭都被夏冬青搶去了,此時夏冬青姍姍地站在門邊,怎麼看,都風情萬種,婀娜多姿。
“別傻站着,還不去迎你丈夫?”大太太忍不住走過來,將秋茵拉着,推着,搡到了門口。
夏秋茵站穩身形,被她娘大太太扯得太快,眼前一陣陣地黑。
二姨娘,三姨娘,連小嬋都起來了,她們穿戴整齊,一雙雙眼睛向外看着,期待夏家保護神的到來,更多的,她們想看看傳說中的古家二少爺是不是那麼威武。
晨光中,他走來了,帶着外面的風塵冷冽,厚重的皮靴踏進了夏家的門檻,目光橫掃了一下正廳之後,停在了秋茵的身上,他在審視眼前的女人,淡青的衣服,蒼白的臉,不算整齊的頭髮,缺乏了太多精心的修飾,此時夏秋茵哪裡有東北軍姨太太的風範,更毫無成熟女人的風韻,她儼然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學生,樸素之中帶着淡雅,卻如奇葩般清麗。
秋茵的眼眸低垂着,只看到了地面上的兩隻黑色大皮靴,它們停在她的腳邊,不再移動了,古逸風在看着她,這讓秋茵的心搐了一下,頭慢慢地擡起,像犯錯的孩子一樣,想到了他電話裡說的話,他只給她三天的時間,讓她之內返回東北,那次通話不歡而散,可三天的期限還沒到,他卻出現了,秋茵在懷疑他的車是徹夜不眠飛馳而來的,這麼迫不及待地來教訓她了。
帽子壓着他的髮絲,將那一點點的柔黑遮擋了,只露出了和外面的天氣一樣冷硬的面頰,就好象她面前立着的是一座冰川,而不是她的丈夫。
“你,你來了。”
這是一句很傻的廢話,他如果不是來了?如何會站在她的面前,她在電話裡的倔勁兒哪裡去了,飛入九霄,尋不見了。
古逸風聽着秋茵疏離的廢話,眸光犀利地射着她的臉頰,只在此刻,秋茵覺得自己的臉充了血,伴隨着發燒,應該有了點血色。
古逸風將目光收回,再次環視夏家的大宅,這是赫赫有名的夏沐天的家,夏沐天曾在武備學堂擔任教官,反對帝制,推行民主,撰寫的書籍就有幾十部,可他的思想觸動了那些打着民主幌子,卻想獨攬大權野心家的利益,他的死,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也冷了很多人的心,客廳裡的正中間是“君子成軍”的匾額,古逸風凝視良久。
目光從牌匾上移開,環視着客廳裡這些殷殷期待的目光,霎那感覺,站立的都是女人,夏沐天扔了她們,撒後人寰,抱着孩子的女人躲得最遠,眼神怯怯的,手裡還拉着一個小女孩兒,唯一的男人是夏沐天的兒子,他恭敬地站在沙發邊,眼睛都不敢擡一下,長衫在微微地抖着。
秋茵不曉得古逸風在看什麼,夏沐天死後,這裡已經沒有了以往的朝氣,剩下的都是畏懼擔憂的心。
“要不要休息一下?”秋茵問着。
“拿着。”
幾乎是一種長年的習慣,古逸風拽着手套,脫掉之後,直接扔給了秋茵。
秋茵的一隻手臂沒辦法擡起,只能用左手去接,結果一隻手套接住了,另一隻掉在了地上,夏二小姐現在看起來好似廢物,連隻手套都拿不住,就在她哈腰要撿起掉落的手套時,頭上突然一黑,他竟然將披風也扔給了她。
整個披風罩住了夏秋茵的頭,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身體有點失衡,險些摔倒在門口,披風上帶着古逸風獨有的氣味兒,頃刻間鑽進了她的鼻腔。讓她感到燥熱,心慌,古逸風這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夏秋茵這個姨太太好似使喚丫頭,站在他身邊,只是爲了接手套,衣服的嗎?現在她什麼面子都沒有了。
“古副司令,快請坐,請坐。”耳邊是大太太的聲音,她殷勤地招呼着,生怕怠慢了。
“沏茶,春兒,將老爺上好的龍井拿出來,快點。”二姨娘也跟着忙乎着。
秋茵的頭上罩着披風,一隻手用力地拉着,好不容易拉下來了,兩隻手套卻都掉在了地上,史無前例的狼狽,周伯過來幫秋茵撿起手套,披風也拿走了,她這才緩了口氣,心裡羞惱這個男人,她雖是個姨太太,可怎麼說也受傷了,他就不能溫柔點嗎?
“古副司令,這麼遠的路途趕來安城,一定辛苦了。”
這聲音嬌滴滴的好聽,麻酥酥地誘人,憑你聽着嗓音,就會聯想到說話的人定然是一番傾城國色,這是秋茵的姐姐夏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