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茵審視着古逸風的眼睛,希望在他的眼裡看到一絲絲的妥協,可他在太堅定,太固執,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你想怎麼樣?一輩子將我困在興城,一輩子不讓袁雅欣知道嗎?”秋茵問他。
古逸風蹙着眉,說如果真的有這個必要,他會這麼做,人的一輩子總要犯幾個錯誤,他要在夏二小姐的身上犯一個最大的錯誤,而且一直犯下去。
“我不會讓你錯下去,也不會讓自己錯下去。”秋茵轉身走到了窗口,看着院子裡的那輛牛鼻子汽車,如果她能拿到鑰匙,就可以返回安城,她不信古逸風敢出兵安城抓她回來,他是要臉的人,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他卻一輩子都不能做。
“我想犯的錯,沒有人可以糾正。”
古逸風看着秋茵的背影,他的語氣冷着,心卻在無形中隱痛着,那個清晨,丫頭告訴他,西廂的孩子沒了,那幾乎是晴天霹靂,他直接從牀上跳了起來,連大紅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衝了到了西廂,可他看到了什麼,夏秋茵臉色蒼白,渾身溼漉漉地躺在那裡,她虛弱地喘息着,淚水在眼角一滴滴地滑落,蓮兒端出去的水還帶着血紅,灑在地上,混着冰冷,快速地流淌着,那一刻他的呼吸都停止了,目光呆滯,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一個可以維繫他和她之間關係的紐帶沒了,他盼着出生的孩子流掉了,在他大婚的夜晚,在她最痛苦,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另一個女人的身邊。
“古逸風,我們之間完了。”
這是他聽到失去孩子後,最殘酷的話,她的心裡在痛恨着他。
古逸風轉身退了出去,頭嗡嗡地響着,人衝出了西廂,大口地喘息着,他沒有想到,他活了二十四年,一直清高冷傲,最後會沉迷在夏二小姐的情網中,她不需要任何舉措,僅僅一句話都可以挫敗他所有的銳氣,冷風迎面吹來,他回頭看着西廂,又舉目望着中正樓,新房裡的女人,他不想碰,西廂裡的女人,他又不能要,這就是古家的二少爺,東北軍的副司令的尷尬。
回到了中正樓,他只對二太太說了一句話,好好照顧秋茵,然後換下了大紅的婚衣,重新穿上了軍裝,二太太問他去哪裡,他說去興城,二太太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說不知道,古逸風雖然一句責備也沒有,二太太還是泣不成聲,懇求古逸風留下來,她說她錯了,她不該不來叫他,不然秋茵的孩子不能沒,可古逸風卻沒再說話,而是毅然地走了出去。
車開出古家之前,袁雅欣跑了出來,說她也要跟着去興城,可古逸風卻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話。
“你要的目標達成了,還跟着我做什麼?”
袁三小姐頓時傻眼了,她不能忘記古逸風婚前的北京之行,他冒死前來,希望袁雅欣能接觸婚約,他說他不愛她,什麼都不能給她,她留在他的身邊不會得到幸福,可她仍舊堅持,只爲了一個目標,嫁給古逸風,如今她的目標達成了,卻也明白了那句話的含義,古逸風僅僅是滿足了她袁三小姐的任性而已。
可袁雅欣要的僅僅是一個目標嗎?她有更多的奢望,她寄希望在婚後,可是她沒有想到古逸風說到做到,所有目標之外的預期,她一個都沒有得到,甚至沒有得到古逸風一點點的留戀。
他離開了鳳城,隻身來到了興城,古逸風需要一個人冷靜地思考,考慮他和夏二小姐今後的生活,可無論他如何設想,他都不能失去那個女人,可夏秋茵一定會離開古家回到安城,她的倔犟,他很瞭解,可他不願失去她,卻又沒有辦法改變現狀。
失去她?還是留住她?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威懾全國的副司令想要一個女人會有這麼難,既然他放棄了從醫,當了軍閥,他就該是一個軍閥,做軍閥就要狠,要冷酷,婦人之仁,會讓他一敗塗地,於是他做了這輩子最卑劣,最自私的決定,就是強迫她留在興城,他真的做了,也做到了,心也變得異常冷酷。
此時她就站在這裡,站在他的眼前,他所有的設想都如願以償。
“你累了,休息吧,最好不要離開這個房間,我很快就會回來。”
他還是那麼堅定,神情冷酷,說完之後,轉身走出了房間。
門外秋茵還能聽見他對王媽說話的聲音,說他不在這裡的時候,讓王媽別離開這個房門,如果夫人不見了,她就別在這裡工作了,王媽不斷地應着,想是被一隻沉默,溫和的古二少爺突現的兇悍嚇到了。
“二少爺,我一定看着,不敢怠慢。”
樓梯上他的腳步聲遠去了,秋茵疲憊地倚在窗臺邊,可能是長途趕路,加上剛纔的激動,此時竟然真的想睡了,王媽又推門進來,放浴巾,然後侯着等秋茵沐浴,秋茵說自己可以,讓王媽別太忙了,王媽笑着說,她不忙,在這裡她的工作就是侍候夫人,秋茵曉得自己失去自由了。
“如果你想走,你攔不住的,還是回去休息吧,我至少今天不會離開這裡。”
秋茵累了,需要休息,就算要走,也需要準備充分了,這樣的天氣,她不會傻乎乎地走出興城,她要開走古逸風的那輛牛鼻子汽車,秋茵相信她能拿到車鑰匙,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離開興城,將這個錯誤中途結束。
王媽出去侯着了,秋茵洗澡之後,躺在了牀上,人困心倦,竟然沉沉地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她睜開了眼睛,淡淡的月光灑在窗簾上,透射過來,恍然之間,她好像躺在自己的臥房裡,親切的感覺入心而來,而她身邊傳來了的呼吸聲提醒她,這是在興城,她在古逸風的房間裡。
面頰輕輕地扭過去,她看到了他的臉,他面對着她,手臂搭在她的腰上,睡得很沉,很穩,一縷髮絲垂在額前,讓他看起來頹廢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