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逸風推着秋茵進了中正樓,家裡的人都在了,好像在討論那封信,二太太眉飛色舞地講着她的女婿,惹來其他幾個姨太太鄙夷的表情,大家還都記得清楚,當初二太太那副要死要活的表情。
“呵呵,好像當初秋茵因爲這個受了不少的埋怨呢。”三太太這樣的一句,讓二太太有些尷尬了,四太太忙解釋着,說秋茵的眼光遠,她們這些居家的女人怎麼趕得上,當初糊塗也算正常啊。
“說的是呢,以後我什麼都聽秋茵的,省着將來後悔。”二太太憑白地又給自己臉上貼了金,所有好的都是自家的,其他幾位太太難免勁頭兒越來越小了。
五太太進門後,只是坐在角落裡,好像心緒不寧的樣子,對大家的談話內容不發表什麼意見,好像秋茵從膠州灣回來後,就聽二太太提及了,說五太太最近不知道怎麼了,愛上了香菸,在房間裡吞雲吐霧的,害得老爺都不愛去她的屋子了,現在她身上淡淡香粉味兒也沒有了,走近了就聞到一股煙味兒。
說來,腳下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秋茵不曉得五太太這是圖的什麼?天天守着這樣的一份情有什麼用,古逸風每天進門想見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和妻子,連正眼都不看她,她的心裡就舒服嗎?
五太太在古家的時日也很久了,她的等待沒有任何結果,剛纔又看見古逸風對夏二小姐的寵溺,她也該反思一下自己這麼多年的荒唐行爲了。
古逸風推着秋茵進來,經過五太太的身邊時,她瞥着眼睛過來了,突然問了一句。
“這腿還沒好嗎?”
“骨頭裂開了,沒有兩三個月,怕是很難好,逸風讓我堅持三個月,走早了會落下什麼病根兒。”
秋茵解釋着,五太太聽了點點頭,臉還是白白的。
“是不能走早了,慢慢養好了………咳咳………”
五太太說了這句話之後,突然咳嗽了起來,咳得很厲害,咳嗽好不容易停止了,她開始摸索着手包,竟然掏出了一隻香菸,可看了一眼周圍,博霖和星月都在,她想想還是將香菸收了回去。
秋茵問她這是怎麼了?咳得厲害。
“沒事,只是,嗓子最近難受,胸口也悶。”五太太說。
“少抽菸,就不會咳嗽了。”古逸風突然開了口,其實這算是一句很普通的家裡話,也是他作爲大夫的善意提醒,可五太太十分驚愕,怔怔地看着古逸風,接着眼眸溼潤了,古家二少爺終於肯關心一下她了。
“是啊,我聽婆婆說,你最近吸菸了。”秋茵問她。
“沒,沒有。”
五太太搖着頭,然後匆匆地站了起來,捂着嘴巴,生怕秋茵和古逸風聞出來一樣,然後轉身走開了。
秋茵看着她好像奔逃一樣的身影,知道她還在乎古逸風對她的看法,在乎這個男人,不覺嘆息了起來,她這是圖什麼?如果她狠心離開這裡,過自己的生活,也許傷痛早就治癒了,此時就算不富有,也過得快樂。
“她的心裡還有你。”秋茵聽聲地說。
“我還是那句話,事情要她自己想明白纔可以,我沒有精力關注那麼多。”古逸風說他真的累了,身心疲憊,每天一到黃昏,他就着急回來,只要能看上秋茵一眼,這心裡也踏實了,夏二小姐就是他的茶,精神的良藥。
“等我的腿好了,你就把茶帶在身邊,好不好?”秋茵仰面看着古逸風,徵求着他的意見。
“要打日本人了,可不是開玩笑的,你還是留在家裡,我能放心一些。”
古二少爺的大男子主義根深蒂固,女人就得被男人保護着,以前沒有戰爭,夏二小姐怎麼的都可以,現在卻堅決不同意了。
秋茵瞭解丈夫的脾氣,也就沒有反駁,不管將來怎樣,都要將腿傷養好了再說。
晚餐準備好了,可古逸風連口熱飯都沒吃上,只是看了秋茵幾眼,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他這麼空的肚子走了,秋茵坐在餐桌上,鼻腔酸澀,什麼胃口都沒有了,看着飯菜,就惦記着古逸風,博霖一直問爸爸怎麼不吃飯,星月也瞪大了眼睛,爸爸,爸爸地叫着,叫的秋茵心裡十分難受。
二太太好像也不太舒服,打發下人送飯菜去司令部,不能餓了兒子。
中途秋茵實在吃不下了,想離開餐廳,丫頭過來推輪椅的時候,五太太卻站了起來。
“我也沒什麼胃口,我推秋茵出去透透氣吧。”
丫頭只好放開了手,五太太走了過來,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出去走走,能緩和緩和,秋茵擡眸看着她,也許這會兒心情不好的,不僅僅夏二小姐一個人,五太太也很掛念古逸風,卻不敢表現出來。
“謝謝。”
秋茵覺得彆扭,她平時和五太太很少說話的,因爲古逸風的關係,秋茵更加喜歡這個窺視自己丈夫的女人,這會兒她要推自己,當着大家的面,卻又不好拒絕,只能同意了。
五太太倒是體貼,給秋茵批了一件厚衣服,說外面冷,別凍壞了,然後推着秋茵向中正樓的外面走去。
入冬的天氣確實有些冷了,特別是黃昏的時候,還起了風,若是穿得少了,都能打透了鑽進身子裡來,五太太穿着淡薄的旗袍,連個披肩也沒戴。
“小心冷了,會感冒的。”秋茵穿這麼多,都覺得清清冷冷的,她可是要凍壞了。
“不礙事的。”
五太太似乎凍得很精神,頭腦也清醒,走到了大院的一顆乾枯的大樹下,她搓了一下手,說這日子真快,轉眼在這裡生活了好多年了,她今天都二十六了,快奔三十的人了,她這心也老了。
“才二十六,正是好時候,怎麼說老了?”秋茵迴應着她。
“秋茵。”
五太太突然奇怪地喚了一聲秋茵的名字,問了一個讓夏二小姐十分尷尬的問題。
“你知道我爲什麼留在古家嗎?”
“知道。”
秋茵沒有隱瞞,說出了兩個字,卻感到無比窘迫——
今天更到這兒,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