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黑亮的皮靴擦拭得一塵不染,兩條修長的大腿佇立在門口,由下而上,一身嚴肅的軍裝,勳章閃亮如昔,肩頭扛着的已是副司令的軍銜了,古逸風竟然沒有穿新郎的衣服,更沒戴什麼紅花兒?此時他眉頭蹙着,表情沉暗,無絲毫結婚的喜悅,莫不是他也不甘心娶了夏家小姐?還是有什麼事兒困擾了他?
古逸風只是佇立在門口,沒有再走近一步,目光直射過來,由秋茵的面頰一點點下移,最後定格在她的大紅喜袍上,秋茵自然明白古逸風關注的是什麼?今日的結婚喜袍可大有講究,穿不好就會鬧出大事來,所以古逸風進門纔會有如此臉色。
夏秋茵沒有畏懼古逸風射來的眼光,而是無畏地迎視過去,眼裡桀驁不馴,如果他想刁難就來吧,最好別拿袁三小姐來說事兒,那會讓秋茵瞧不起他這個堂堂的副司令。
但讓秋茵感到意外的是,古逸風眼中的冷冽,竟然帶着些許的欣賞和欽佩,讓秋茵剛剛鼓起的凌人之氣都泄了下來,被看得好像掉進了火海,渾身發熱。
“你穿這身很好看。”古逸風的眸光閃爍,竟然稱讚了一句。
他竟然說好看?秋茵提着裙子,呆站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臉紅紅的,她還以爲古逸風會大聲怒喝,讓人將她身上的喜袍扒下來,想不到他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讓秋茵毫無準備的話來。
“我,我……”
秋茵覺得自己夠丟人,被人家這麼誇了一句,竟然結巴了起來,預作反擊的辭藻都不知道忘記到哪裡去了,古逸風這是在支持她嗎?秋茵該不該趁着他的這句話,穿着大紅喜袍走出去大肆炫耀,殺了袁三小姐的威風?原本夏秋茵是這樣打算的,氣死那個女人,可被古逸風這麼一稱讚,卻覺得不妥了。
古逸風收了讚許的目光,壓低了聲音,好像硬生生逼出來的一句話。
“我看過了可以了,別人看你穿紅還是土紅無所謂,換了。”
後面兩個字說得堅定,更像是一種命令,他竟然讓她換了大紅的喜袍?秋茵以爲自己聽錯了,羞惱的目光擡起,帶着怒火看向了他,他在說什麼,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連穿紅的權利都沒有嗎?他一句稱讚就能消除了秋茵心頭的火?讓她甘心穿土紅嗎?
此時想來,古逸風剛纔的那句稱讚別有用心,他竟然在幫着那個女人使威風?讓秋茵換下大紅衣服,穿那套土紅?她氣惱地咬着脣瓣,想不到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竟然幫着未來正房太太欺負姨太太,他還算什麼東北軍副司令?
夏秋茵直接跨上前一步,怒聲反駁:“我不喜歡土紅!”
“別忘記了,你來這裡的目的,一個形式而已。”古逸風的聲音好冷,讓秋茵憑空地打了個冷戰。
秋茵明白古逸風此話的意思,如果她執意穿成大紅,若是被袁三小姐知道了,那女人一定記仇,現在正是她父親得勢的時候,古家都要讓她幾分,何況夏家現在的局面,泥沙就是泥沙,就算外面包了罩子,隨時可能被袁家的洪流沖垮。
秋茵的脣瓣在顫抖着,心裡滿是委屈和抗拒,可那股子火氣卻淡了,她這是在和袁雅欣爭嗎?爭古逸風這個男人,還是爭氣勢?其實不過是一口氣而已,可這口氣對秋茵什麼好處都沒有。
“我在門口等你。”古逸風已經看出秋茵神色的妥協,他退了出去,門關上了。
蓮兒見古逸風出去了,才小心地拿過了那套土紅的婚衣,站在了秋茵的身邊,輕聲問。
“小姐,換嗎?”
蓮兒一連問了三聲,秋茵都沒有回答,心裡堵得悶疼,當蓮兒轉身要將衣服拿開的時候,她開了口。
“換!”
只是這樣的一個字,秋茵覺得自己活了這麼大,第一次窩囊了,什麼叫骨氣都不知道了,心好像被人刺穿了一樣,那套土紅婚衣託在蓮兒的手裡,幾乎變成了沮喪的黑色。
蓮兒低着頭,脫着秋茵身上的大紅衣服,幫她換上那套土紅的婚衣,周圍的幾個丫頭雖然不說話,卻也在嘲笑這個姨太太,結婚連大紅都不敢穿,將來一定是個受氣的貨。
“這個袁三小姐,真是霸道,定是因爲在小姐後面嫁過來,不服氣,才搞了這麼檔子事兒。”蓮兒一邊整理着秋茵的衣服,一邊生氣地說着,這丫頭無意的抱怨,卻說到了正針兒上,袁三小姐就是因爲這個,纔給了秋茵一個下馬威,秋茵現在連袁三小姐的面兒都沒見到,就先吃了虧,看來將來的日子沒那麼好過。
衣服換好了,蓮兒故意給秋茵打氣兒。
“小姐,穿什麼顏色都好看,她將來就算穿紅,也沒我們小姐出彩兒。”
口齒的痛快有什麼用,袁三小姐還是贏了,秋茵走到了鏡子前,看着身上的婚衣,雖然這衣服也很擡人,卻讓她覺得怎麼看都礙眼,越看越土,爲了將婚事順利完成,秋茵忍了那個女人,等她進門如果再逞強,她絕對不會客氣。
“小姐,好了,二少爺還等着呢?”蓮兒的催促打斷了秋茵的思緒,她這才擡起步子走向了房門。
推開門走出來的時候,古逸風正背對着房門站立着,他聽見門響的聲音立刻轉過身,看了一眼身後的秋茵,還有秋茵這一身陰暗的土紅,眉間的陰鬱更濃了,土紅和紅的差別太大了,平白的,秋茵身上的那股嬌嫩勁兒沒有了。
“這還好看嗎?”
夏秋茵故意高擡了下巴冷眼地問他,袁雅欣這是在欺負秋茵嗎?分明就是袁家欺負古家,讓古逸風娶個姨太太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都由袁三小姐說了算,他古逸風就有面子嗎?秋茵莞爾一笑,袁三小姐還算夠意思,沒讓她這個姨太太穿黑色結婚就不錯了。
秋茵這樣一問,又這樣一笑,好像惹火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直接一個轉身,大步地向樓下走去,皮靴發出了厚重的聲音,一句話都沒和秋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