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純此生一個很大遺憾是他夫婦未生孩子。民國初年,其妻曾收養一個名叫菱子的孤女爲侍婢。是時菱子只有十二歲,天生麗質,伶俐可人,極得李純夫婦的寵愛。二人從不把菱子看作是侍女,而當作親生女。說來也真巧,自這個女孩子到李純家後,李的仕途便似乎上了快車道,一路升爲第六師長、九江鎮守使、江西督軍而江蘇督軍。李純夫婦認爲這是菱子帶來的好運,因此對菱子更加寵愛。
在李純任旅長時,有一次點驗部隊,在列兵羣中,發現一個十八九歲的新兵,眉清目秀,聰慧可愛。這人是天津大畢莊人,名叫畢正林,父母早亡,家貧無以爲生而從軍。
李純亦是天津人,因有同鄉之誼,又憐其身世,遂帶畢正林回旅部,派在傳達處工作。畢既玲瓏又勤慎,李甚喜愛,遂命他公餘之暇在文案師爺處學習文字,一年後竟能閱讀報章和普通公文。李純更爲滿意,隨後派畢爲隨身馬弁。
受到李純特別的關照,畢正林於是便從馬弁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當李純任江西督軍的時候,畢昇至上尉副官,專門辦理督軍私人事務和家庭瑣事。
由於畢是李純的親信,出入李公館很隨便。而菱子這時正是花季年華,一個是少男,一個是少女,異性相吸,很自然地便互相接近,兩人不免日久生情。
李純於民國六年赴南京接掌江蘇督軍時,啓行倉促,動身前即命畢正林隨後僱船押運傢俱,並護送眷屬。
畢和菱子同乘一船,兩個年輕人在一起特別親暱。有一次動作大了些,恰被李太太看到,不由得胡思亂想。
抵南京後李太太即對李純說,菱子已長成人,應該給她選一個對象結婚,免得耽誤她的青春。
李純立即想到畢正林,認爲兩人年齡相若,如果成婚,仍可在督署作事。李太太也覺得畢這個年輕人不錯,不久這兩人就正式成婚。
南京督署有兩個大辦公廳,外辦公廳是在前院,專供大的集會及接待遠來外賓,內辦公廳則在第二層院中,專供督署各處辦公及督軍個人讀書憩息之用。樓上則住有督軍內眷及少數女僕。畢副官和菱子的新房被安置在內辦公廳的左後方,因此菱子婚後仍常到督署內宅陪督軍夫人解悶。
菱子變成少婦後,人也變得成熟了。李純確是一直把她當女兒對待,但菱子畢竟不是李純的女兒,又不是李純夫婦把她從小養大。
她到李純夫婦身邊,已經是十二歲了。在困苦中長大的孩子要更懂事些,除了感恩之外,對李純這樣的大人物,由敬而漸漸生出一種複雜的情愫。
或許是人們常說的戀父情懷,或許菱子想爲恩人做點什麼,而自己一無所有,李純又什麼也不缺,便想以身相許。所謂世間情爲何物,誰都很難說清楚。
不是姑娘了,和李純在一起也不似昔日那麼羞澀。李純既是把菱子當做孩子,也不避兩人在一起的親暱。
但是,菱子已是情竇初開的少婦,所以在動作言笑之間,就有一種撩人慾醉的風情。有時李妻不在,她便也在李純面前撒嬌、挑逗,用胸前那對特大號的雙峰在李純身上蹭來蹭去,使得李純不能沒有反應。
李純畢竟是四十如虎的的年齡,很享受菱子的愛撫。開始裝糊塗而到底不能自持,終有一天因李妻外出,李純竟與菱子在一起做出了那種事。事後李純很爲自己的行爲不恥,但一想到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就很容易自己原諒了自己。而架不住菱子特別的主動,有了開頭,有了第一次,嚐到了甜頭便一發不可收拾。
因爲中間有畢正林礙事,兩個人到一起並非易事。而人就是這樣,越得來之不易的事越是顯得貴重。還好,李純可以假公濟私,常常託故把畢正林支派出去公幹,就可以和菱子秘密幽會。這樣偷偷摸摸地維持了一年之久。
畢正林對此,雖亦微有所覺,但因李督軍等於是他的衣食父母。不但菱子是李純所賜,即自己今後的功名富貴,也無不惟李是賴,想至此處,也就不願往深處去想。
有一天,李又派畢去上海爲夫人購買衣料飾物。
畢於受命之後,爲討菱子的歡心,特意迴轉房去問菱子:“有何需要,可由上海順便帶回。”
菱子因爲畢要出門,想得是又可以和李純在一起了,便心不在焉地答道:“你隨意買好了!”
畢正林因怕誤了早車,當天趕不回來,即匆匆忙忙出門而去。所幸趕上了上午早班火車,於十二點以前,抵達上海。
下車之後,即徑至南京路一家大百貨公司,按照預列的貨品清單,未換地方,即全部購齊,然後又替菱子選購幾件飾物。
轉到一家小吃店,胡亂吃飽肚子,在街頭僱輛馬車,趕往車站,恰巧趕上下午二點回去的快車。晚間七點,即回到南京,當即僱輛人力車,返回督署。
下了人力車滿懷高興,提着網籃,徑奔自己住房去。不料一推板門,門自內上閂。這個時間,他也沒多想,既然門在裡上閂,菱子肯定在,就砰砰敲門,卻無人應聲。
原來當日李純用過晚飯,閒來無事,忽想起畢正林已去上海。料想畢到上海那種榮華地方,一定貪着遊玩,當天不能返回,便放心大膽前往菱子房中尋歡。
正當好夢方圓之時,忽然聽到敲門之聲,乃忙將菱子推開。仔細一聽,竟是畢正林的聲音,心中一急,翻身下牀,想尋一隱身之所,暫避一時。
可房內除一張木牀和四把木椅之外,再也找不出藏身之所。窘急之下,只得硬着頭皮,厚着麪皮,親去開門,正好與畢正林碰個對面。
畢見督軍來開門,心頭一慌,急忙向後退了兩步,舉手爲禮。李反窘得無話可說,只從鼻孔唔唔了兩聲,急步離去。畢則僵立失神,呆若木雞,直看李走遠,才慢慢回過味來,無精打彩地走進房中。
因有這一耽擱,菱子早已穿好衣服,整好被褥。
見畢正林坐在房屋一角,悶聲不響,即含笑問道:“你替上房太太買什麼急用之物,她急等要用,督軍剛纔親自來問,你看到他沒有?”
隨便來問事需要門內上閂嗎?菱子這藉口找得並不高明。
畢正林正在窘迫無計,不知如何收場之際,被菱子這一提醒,頓時想到買回的東西。
當即將替菱子買的幾樣得意飾物,從網籃裡面取了出來說:“你先把這幾件東西收了起來,我這就上樓替督軍夫人把買的急用之物送去,免得她着急。”
於是提起網籃匆匆而去。
這時晚間八點鐘剛過,正房樓上,燈火通明,俱未入睡。
畢走至李的寢門外,喊聲:“報告!”
室內李太太聽到是畢的聲音,即答道:“進來吧!”
畢進門之後,見李純坐於靠窗的書桌一旁,正在默默地看着一件公文,態度極爲冷漠。他反而心中打怵,未敢上前打擾,即轉身將網籃內的衣物取出,請李太太過目。
李太太約略瞥了一眼,即道:“你買的都很好,回房休息去罷。”
畢對適間之事,甚怕督軍惦記在心,硬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便沒事找事的取出商家開的發票,恭恭敬敬送到李的書桌上。
“這是今天買東西的發票,請督軍過目。”
李純一直以爲他和菱子的事畢一無所知,正爲剛纔的事不知所措。
看都沒看便生硬的說:“放在這裡好了。”
畢認李是因爲自己剛纔壞了他的好事而不快,未敢多言,即摒氣斂息,悄悄退出。
一面向外走着,一面暗自默想:“若不設法化除督軍心中塊壘,則自己隨時都有生命之慮。”
究應如何才能消除這層顧慮?一時卻沒有妥當辦法。走下樓梯,見督軍辦公室的幾茶桌椅,略有零亂,乃一面加以整理,一面籌謀應付之策。
當畢正林正在心緒紊亂,計無所出時,忽聞樓梯聲響,有人從樓上下來。回頭一看,正是自己所擔心的李督軍。
見他手拿一卷公文,態度嚴肅。走到辦公桌旁,落坐之後,取過紙筆,稍一沉思,即草草寫了張字條。
隨後吩咐畢道:“到軍法處去把楊處長叫來,就說我有急事待辦,要他快來。”
畢應聲:“是!”
立即返身退出。
因爲畢正林本就識字不多,對李的連筆草書根本就不大認識,故於出門之後,心中即像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
他想:“督軍面帶怒容,定是爲着姦情被撞破的原故。現在爲時已晚,急着找軍法處長前來,必是想趁夜靜無人,將自己槍斃。否則,有何事不可等至明天再辦?”
就這樣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可疑,最後想到,如其等待槍斃,何不先下手爲強。主意打定,伸手摸了腰間的手槍並裝滿子彈,主意愈爲堅決。
即將手槍提在手中,咬一咬牙關,重新走回辦公室。先從門縫中向內一望,見李純仍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閉目遐思。畢乃輕輕掩入,對準李的前胸,連放三槍,李未及呼喊,當即應聲倒地。
畢見闖下大禍,一時倒反沒了主意,呆若木雞般,站在原場發楞。
此時院中衛兵聽到辦公廳內急促的槍聲,立即奔來查看。只見畢正林手提短槍,面對僵臥在地的督軍屍體出神。料定是他闖的大禍,於是七手八腳,將他的手槍奪下,又用繩索將他捆綁起來。
此時樓上的李太太,也已聞聲趕來。一見丈夫僵臥在血泊中,斷了氣息,即伏屍大哭,幾至昏厥。
正在擾攘之際,衛兵排長楊某亦聞聲趕到。略問情由,即奔向電話,取起話機,向軍務會辦齊燮元報告情由,並請他前來處理善後。
世上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齊燮元對李純與菱子間的曖昧情形,早已有所耳聞。只是身爲部下,對這類隱密私情,倘裝不知。一聽說“督軍乃畢正林所殺”,即明白了八、九成,當即乘車趕到督署。
先向畢正林作了簡單問話,復勸李太太同至樓上,商議善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