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軍戰敗後,徐世昌於一九二二年五月五日下令飭奉軍退出關外。
令雲:“前以直隸、奉天等處軍隊移調近畿一帶,迭經令飭分別撤退,乃延不遵行,竟至激成戰鬥。近數日來,槍炮之聲不間晝夜,難民傷兵,絡繹於道,閭閻震驚,生靈塗炭,兵兇戰危,言之痛心。特再申令,着即嚴飭所部,停止攻擊。奉天軍隊即日撤出關外,直隸各軍亦應退回原駐各地點,均候中央命令解決,務各凜遵!此令。”
另有一道命令是查辦戰爭罪魁的。
令雲:“此次近畿發生戰事,殘害生靈,折傷將士,皆由於葉恭綽、樑士詒、張弧等構煽醞釀而成,實屬罪無可逭。葉恭綽、樑士詒、張弧均着即行褫職,並褫奪勳位、勳章,逮交法庭,依法訊辦!此令。”
直奉戰爭的罪魁,竟落到了這幾個人頭上,真是比“竇娥”還冤枉。
有人勸樑士詒發通電予以駁斥,樑說:“洪憲之役我也是罪魁禍首,替人受過,今天又何異於前。張江陵答吳堯山說:二十年前曾有一弘願,願以身爲蓐薦,使人寢處其上,溲溺垢之,吾無間焉,有欲割取吾耳鼻者,吾亦歡喜施與。我雖然不敢自比江陵,但亦心想往之。查辦令下,正好放舟海上,回家侍奉老父。”
五月四日晚有一通長途電話從北京打到天津樑士詒的寓邸,請樑親聽,打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代理國務總理周自齊。
周說:褫職令將下,自己代理總理,應該副署,可是深感對不住數十年的老朋友,所以先行奉告,請求諒解。同時勸樑即日離津,怕未來局勢變化無法控制。
樑答:“謝謝子廙(周自齊)兄,並請代我轉謝東海(指徐世昌)。多承關愛,永銘五內。我們兩人相交數十年,親若手足,將來歷史上記載說周自齊副署查緝樑士詒,也是政治史的一段趣話呢!”
葉恭綽褫職後,由高凌霨代理交通總長。
五月七日,樑士詒偕葉恭綽、劉展超、鄭文軒、王季子、黃質中、李達牧等離天津赴日本。
吳佩孚擊敗奉張後,威名愈發大震,蔣方震曾稱道吳是中國武將中最傑出之將才。
直軍告捷後,吳佩孚赴曾經的奉軍大本營軍糧城視察,五月七日由軍糧城回到天津。這時他的聲望之高,到了頂點,中外旅津人士都紛紛要求晉謁這位秀才出身的吳大帥。
已經得意忘形的吳佩孚,在接見這些人士時,高談闊論,昂然自得,聽者擊節讚賞,五體投地。
趨炎附勢之徒,皆以能見吳將軍爲榮,或者則奔走歡告說吳將軍厚我!
吳佩孚在天津也和許多北洋元老見面,曾做過東三省總督的趙爾巽覺得自己面子大,見吳佩孚目空一切的樣子,勸吳“勿爲已甚,適可而止”。本是一番好意,但吳卻很不屑。
冷冷地瞟了趙爾巽一眼,傲然說:“從前提拔張作霖的,就是您,鬍匪禍國家,追源溯始,您也該負責任,還要替他說情嗎?”
氣得趙爾巽臉都青了。
吳佩孚一再催促北京政.府下令懲辦張作霖,同時自願辭去兩湖巡閱使。
五月十日,北京政.府下令裁撤東三省巡閱使,張作霖免去本兼各職,聽候查辦。
五月十一日北京政.府再令裁撤蒙疆經略使,並根據直系意見,調吳俊升爲奉天督軍,任命馮德麟爲黑龍江督軍。
同一天,東三省議會聯合會和瀋陽各團體通電不接受北京政.府罷免張作霖的“亂命”。第二天(5月12日)張作霖在灤州宣佈獨立,改稱奉軍總司令,並發表對外宣言:
“……對於友邦人民生命財產力加保護,所有前清及民國時期所訂各項條約,一概承認,此後如有交涉事件,請逕行照會灤州本總司令行轅。自本月一日起,所有北京政.府訂立關於東三省、內外蒙、熱河、察哈爾之條約,未得本總司令允許者,概不承認。”
由於張作霖獨立,北京外交部亦照會各國公使:“今後東三省一切事務,非經中央政.府覈准,概作無效。”
奉軍戰敗後,日本外相內田發表了對東三省局勢嚴守中立的宣言。內田宣言不過是外交煙幕,實際上日本的野心分子都主張支持張作霖獨立,吳佩孚一再攻擊親日派,這些人對吳很反感。東京也有“張作霖後援會”的組織。
六月四日張作霖自稱爲東三省自治保安總司令,再一次發表了“閉關自治”的宣言,並派孫烈臣爲前敵總司令,楊宇霆爲參謀長。
楊宇霆(1885年8月29日—1929年1月10日),字鄰葛,奉天法庫(今瀋陽市法庫縣)蛇山溝村出生,祖籍宋道口鎮代嶺村。
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八期步科畢業。歷任奉軍參謀長、東北陸軍訓練總監、東三省兵工廠總辦,奉軍第三和第四軍團司令,江蘇軍務督辦,安國軍參謀總長,東北政務委員會委員,國民政.府委員。
張作霖死後,楊以東北元老自居,時常管教張學良。他反對東北易幟,東北易幟典禮當天拒不參加集體留影。日本人也從中挑撥張楊關係。
一九二九年一月十日,楊宇霆與黑龍江省主席常蔭槐向張學良提出成立東北鐵路督辦公署的要求,張學良推說晚餐再說。後召警務處長高紀毅進府,晚上楊宇霆與常蔭槐被高紀毅、譚海率領六名衛士殺害於“老虎廳”,奉天稱此事件爲“楊常事件”。
南方與奉、皖系一直有秘密接洽,結成三角同盟。四月下旬第一次直奉戰爭爆發時,南方大總統深感這是聯合奉、皖系,夾擊直系的千載良機,必須立即出兵策應。
但出乎意料的是,直奉開戰,不到一週,奉軍便被吳佩孚擊敗,狼狽退回關外,南北夾擊直系的計劃,化爲泡影。
但南方的北伐,卻如弦上之箭,不得不發了。
五月八日,南方大總統委任陳炯明的部下葉舉爲粵桂邊督辦,以示對粵軍的信任。
五月九日,南方大總統在韶關大誓三軍,旌麾北指;“出師宗旨,在樹立真正之共和,掃除積年政治上之黑暗與罪惡,俾國家統一,民治發達”。
然而陳炯明的部下葉舉,對南方大總統的信任並不領情。
五月二十日,他率領六十多營粵軍,突然開入省城。
粵軍雖然打着迎陳復職的旗號,但內部已經開始分化。
一派要求陳炯明馬上回省,恢復所有職務,鎮攝大局;另一派則不滿陳炯明對南方大總統的態度過於軟弱,希望由葉舉來領導粵軍,與南方大總統徹底決裂。如果陳炯明不同意,就請他出洋,或者繼續留在惠州休養。
五月三十一日,上海《申報》的一篇文章,透露了粵軍內部的分歧:“現在陳之部曲,亦分兩派,一主張陳氏即速回省,則大局立定;一主張陳氏不可造次,俟解決完妥後,始可返省。”
陳炯明則在惠州隱居。各界籲請陳炯明回省的函電,鋪天蓋地,見諸報端;前往勸駕的使者,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甚至連陳.獨.秀也到了惠州,勸陳炯明不如加入共.產.黨,領導華南地區的革.命。
一九二二年六月一日,南方大總統率領兩個營的警衛,從韶關返回被粵軍重重包圍的廣州。
六月二日,南方大總統在總統府設宴招待粵軍將領,竟沒有一個高級軍官應邀前來,只來了幾個中下級軍官。
他對那幾個小軍官說:“告訴你們的長官,不要以爲據守白雲山,便可胡作非爲,我立刻上永豐艦,升火駛入東江射擊你們,連你們的根據地也一併剷除!現在東江水漲,永豐炮艦可以直行駛入陳炯明的老巢!”
南方大總統一連拍了三封電報,要求陳炯明立即到廣州面商一切,又派人到惠州催駕。但陳炯明拒絕在這個時候到廣州,他說,在省城軍隊撤出之前,他都不打算到廣州。顯然,他不希望被人誤解。陳炯明曾經說過,一旦粵軍叛孫,則“天下之惡皆歸焉”,這是他所不願意看見的。
六月十二日南方大總統召集廣州各報記者舉行談話會,表示對“陳家軍”的態度:
“我北伐的目的,在於打破北方武人的專制,不料廣東軍人武武相護,反對北伐。陳競存(炯明)本人出身秀才,他反對北伐可能是由於政見不同,他的部下反對北伐,卻是爲了擁護武力。我出兵八月沒有獲得進展,問題在於武人專制,在後方掣我的肘。我改道江西北伐,是由於湘趙(指趙恆惕)表示服從,成爲我們的友軍,所以取道湖南,我們必須走到嶽州才能遇見敵人,出兵江西,則走出廣東一步就可以遇到敵人。不料陳竟疑心改道是爲了要對付他們。我由廣西回到廣州後,北伐軍乘車向北江出發,陳竟存才知道我並無不利於他的企圖。但是陳家軍由南寧開回,在潯州舉行秘密會議,歃血爲盟,他們一定要恢復陳總司令的職權,否則誓不罷休。他們經過肇慶、三水、河口開到廣州,其兵力共有六十營,這時,北伐軍義憤填膺地請求我回師平亂,我勸他們按照原定計劃繼續北伐,後方問題由我負責處理。
“我回到廣州已有十多天,而陳競存和他和部下沒有一個人前來見我,卻用兵力威脅,向我索討軍餉。他們口口聲聲說我不應當罷免他們的總司令。各位都知道,廢督裁兵是我回到廣東定下的大政方針,總司令是變相的督軍,陳競存沒有反對裁撤總司令的任何理由,何況總統有用人行政之權,任何人都不應反對。我今天委曲求全,派陳競存以陸軍總長兼辦兩廣軍務,算是仁至義盡。而陳系軍人卻繼續張牙舞爪,我回廣州如果自己沒有把握,決不會投入陳系六十營軍隊的大包圍中。我爲了保全廣州秩序,今天特請輿論界來講講道理,希望你們在十天內將陳系軍人不法行爲儘量揭露,告誡他們全部移駐廣州城外三十里,聽候寬大處置,否則我一定順從民意,加以驅逐。有人叫我孫大炮,我以前用炮打過莫榮新,今天將以同樣的大炮去打這些不聽命令,目無法紀的陳家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