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冬彩突然有了肚子了,起先大夥兒還以爲是張護院的兒子張春旺的,到了才明白原來是周老爺的。

冬彩沒能嫁給少爺,冬彩給老爺作了小了,周太太親自爲冬彩和老爺圓了房。胖胖的冬綵帶着一臉的遺憾依然住在了東院裡。太太說,老爺年歲大了,離遠了放心不下,就讓冬彩還住在東院,好一併照顧老爺。

冬彩被老爺收了房就不再到下院裡來了,下院裡的下人們可是見天惦着冬彩,尤其是吳媽總覺得下院裡空落落的,沒了冬彩的笑。那天,周嫂說,冬彩現在也不怎麼笑了,畢竟是姨太太了嘛,總得有那麼個範兒。

“那天,太太還拿了簪子扎冬彩來着,好像冬彩也有些瘦了,不比從前了。”又有下人說。

最難受的是張護院的兒子春旺了,他現在很難見到冬彩了,張春旺就開始喝酒了,隔三岔五的就爛醉如泥。

那天春旺又醉倒在門口耳房旁,春旺一醉酒,嘴裡的話就多了起來,吳媽和周嫂趕來勸,春旺突然就一把甩開吳媽和周嫂,鼻涕眼淚的高聲叫罵起來:“怕什麼?我就是要說給他們聽,什麼東西,一窩豬狗,老爺自己扒灰還不夠,還要佔別人的女人,我要燒了周家大院子,把周家上下一個不剩的全都燒成黑灰。”

張護院的兒子在院裡跳了腳的罵,張護院急慌慌地趕來,見老爺太太已經往門口來了,張護院擡手就給了兒子一嘴巴,蒲扇大的手五個指頭在張春旺的臉上抽起五道青青的血棱子。

“還不趕緊讓他滾!”周老爺指着張春旺厲聲對張護院說,聲音發着顫。

張春旺被老爹的一巴掌抽得一激凌,酒醒了大半,還要梗着脖子再叫罵,見爹張護院怒不可遏,一彎腰乾脆抽下了門槓子,春旺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青白着臉轉身跑了。張護院跟上去,“咣噹”一聲將大門關了。

“兔崽子你永遠別再回來!”

張護院的臉面煞白,張護院的氣都喘不勻實了。

燕兒看見少爺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太太臉色蒼白,嘴裡打着哆嗦,吳媽趕緊扶住了太太。

燕兒知道少奶奶就在屋裡,燕兒想起了少奶奶,少奶奶的耳朵總是異常靈敏。

燕兒起腳往少奶奶院裡走,少奶奶院裡屋門大敞開着,少奶奶一個人坐在屋裡。屋裡光線昏暗着,燕兒就站在門口光線的亮處看着少奶奶。少奶奶低垂着頭,口中唸唸有詞。

燕兒叫:“少奶奶。”

少奶奶沒有應聲。

燕兒說:“剛纔門廊裡春旺喝醉了酒胡說八道,沒吵着少奶奶吧?”

少奶奶擡起了頭,目光幽深的看着燕兒。

燕兒說:“少奶奶沒什麼事吧,我來看看少奶奶。”

少奶奶說:“我知道你會來看我的,我沒事。”

燕兒說:“少奶奶沒事就好,那我走了。”

燕兒轉身走出了院子,燕兒瘦佻的背影在少奶奶定定的目光中漸去漸遠,然後倏然消失了。

燕兒知道少奶奶的目光像錐子一樣紮在自己的背脊上,但是燕兒強忍着沒有回頭,也沒有加快步子,一如從前那樣平靜地走出了天禧院。這麼多年來燕兒第一次覺得少奶奶院裡的路那麼長,好像走了一年,走得汗流夾背,直到走回自己的院子燕兒才一下子靠在廊柱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這一口氣好像要把五臟六腑裡的濁氣全部都吐出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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