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我?
寂靜無聲的夜裡, 葉楚聽到了心跳驟響的聲音。
前世今生, 她已經活了兩世了。
整整兩世,她都在爲同一個男人心動。
但是, 葉楚卻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
一時之間,葉楚徹底亂了心神。她無法反應,怔在了那裡。
無論陸淮做什麼,她都不會察覺到。
因爲在他面前, 她毫無防備。
當手銬拷住葉楚的那一剎那, 冰冷的觸感提醒着她。
葉楚收回了心緒, 正視着眼前的事實。
難道說,他講那句話, 只是想趁機限制住她的行動嗎?
陸淮知道, 他和葉楚雖然一同經歷過危險,但那些都是不得已的情況下。
況且當時,陸淮能完全確定,在之前的那幾次行動中, 葉楚不會受傷。
但此次是暗殺,陸淮不想讓葉楚受傷。
他絕不會令她身處險境。
陸淮的聲音響起:“我會送你回家。”
葉楚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卻無濟於事。
她只能儘量在陸淮面前保持鎮定。
葉楚沒有開口,任憑陸淮將她從牀上拉起。
他帶着她坐進了車裡,送她回了葉公館。
……
陸淮很快就起身去了安慶。
安慶市。
空氣冰冷極了, 寒風掠過鼻間,彷彿都帶着刺骨的涼意。
寬闊的街道上,一輛黑色的汽車平穩地行駛着。然後, 緩緩地停在了酒店門口。
車門打開,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下來。他面容冷峻,脊背筆直,氣質冷冽極了。
他是陸淮。
陸淮徑直走進酒店。
此時是白天,酒店的一切看上去極爲正常。白天動手太過顯眼,因此,那羣殺手會一直等到天黑。
陸淮已經讓周副官去安排了,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殺手以爲他們知道了陸淮的行蹤,而陸淮則等着這些人走進他的陷阱。
陸淮的房間。
周副官走進來,低聲稟告:“三少,人已經安排好了。”
目前,陸淮的手下都隱在了酒店裡。他們僞裝成住客,潛伏在酒店中,隨時等待陸淮的指令。
住客們本就來來去去,他們來自各個地方,不會令人生疑。
而酒店原先的工作人員,陸淮並沒有全部換掉。
若是一下子換掉酒店裡所有的人,容易引起敵人的懷疑。
陸淮讓手下盯着酒店裡的工作人員,若是他們行爲鬼祟,隨時上報。
陸淮嗓音低沉:“在今晚的刺殺中,務必要保護好其他人的安全。”
殺手無情,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不會讓那些殺手,傷害那些無辜之人的性命。
周副官應是。
房裡一片靜默。
窗戶緊閉着,似乎都能聽見外頭呼嘯的風聲,獵獵作響。
陸淮的目光晦暗不明。
今晚,註定不會寧靜。
夜幕降臨,天空黑沉沉的,這黑色彷彿無邊無際,往遠方緩緩延伸開來。
大家陸陸續續地走出房門,來到餐廳用餐。
酒店亮起了燈光,大堂燈火通明,仿若白晝一樣。
陸淮和周副官來到餐廳,陸淮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
餐廳裡已經坐着一些人,有的人在叫侍應生點餐,有的人在低頭用餐。
男女皆有,他們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客人。
他們全是陸淮的手下,僞裝成住客,走進餐廳。
每個角落都有陸淮的人,他們隨時觀察周圍的情況。
所有進入餐廳的人,都會進入他們的視線範圍和射程內。
當他們看見陸淮的指令時,會立即動手。
陸淮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去。他來到一張桌前,緩緩落座。
在這個位置恰好可以看見大門的情形,若是有人走進餐廳,陸淮可以立即看見。
周副官則坐在陸淮的對面。
雪白的燈光落下,照亮了桌子。桌子是深色的,泛着古樸的氣息。
陸淮點了餐,食物很快就端了上來。
侍應生是陸淮的人,他拿起兩瓶酒,放在桌上:“先生,您要的酒。”
一瓶是白蘭地,另一瓶是威士忌。
白蘭地顏色淺淡,威士忌顏色暗沉。
陸淮拿起白蘭地,往玻璃酒杯裡倒去。透明的杯壁上,映着淺色的酒水。
陸淮端起酒杯,放在脣邊,喝了一口。味道清冽,酒水緩緩地流入他的喉嚨。
陸淮和周副官神色如常,他們一面說着話,一面用餐。
彷彿並不知道之後會經歷一場刺殺。
陸淮的視線狀似不經意地落在門外。
這時,餐廳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陸淮聲音極輕:“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身材較高,腳步沉穩。”
身手好的人,神情和動作也會有些不同。他們通常步伐有力,雙眼也會注意四周的動靜。
而陸淮的感覺比旁人要敏銳,即便那些人僞裝得再好,也騙不過他的眼睛。
陸淮可以確定,這人就是今晚的殺手之一。
男人落座,陸淮又開口:“他坐在門口左邊第三張桌子。”
周副官會意,他的目光則注視着餐廳的另一道門。
幾分鐘後,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周副官輕聲道:“一個女人,身材中等……”
“坐在右邊第五張桌子。”
陸陸續續地又來了一些人,他們都開始用餐。
陸淮和周副官一直關注着行蹤可疑的人,陸淮把那些殺手的位置都記在了腦中。
先前餐廳里人少,四下安靜得厲害。如今餐廳的人多了起來,聲音也漸漸高了一些。
分明殺手還未動作,但是餐廳的氣氛彷彿已經變了。空氣中似隱着什麼東西,壓抑萬分。
他們都知道,餐廳裡暗藏殺機。
餐廳已經快坐滿了人,陸淮曉得,那羣殺手即將要有所動作。
陸淮看向周副官,沉聲道:“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有另一件事情,需要周副官去做。
周副官站起身,離開了餐廳。
陸淮的視線落在桌上。
方纔在用餐的時候,陸淮喝的一直是白蘭地。
而那瓶威士忌放在桌上,並未動過。
陸淮的暗號便是,在他倒威士忌的時候,就是動手的時機。
這時,陸淮伸出手,拿起了威士忌,往酒杯裡倒去。
深色的酒水在酒杯中微微晃動。
陸淮擱下了威士忌。
他的眼神一冷。
突然,沉悶的槍聲響起,餐廳殺機乍現!
殺氣凜冽,撕破了沉滯的空氣!
陸淮的手下,同那批殺手展開了激烈的搏鬥。
陸淮的人率先動手,搶佔了先機。刺殺的人遲緩了幾秒,也立即拿起了槍。
方纔還靜默用餐的人們,現在臉上卻帶着狠厲的表情。
他們毫不留情地向別人開槍。
激烈的槍聲接連響起。
餐廳的其他人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只看見一羣人廝殺了起來,心裡極爲害怕。
陸淮的手下在與殺手打鬥的同時,會保護那羣不知情的住客。
陸淮做了萬全的準備,那些刺殺的人漸露敗相。
殺手們有的被擊斃,有的被陸淮的手下制服。只有極少數人,還在掙扎。
其中一個殺手眼看他們就要全軍覆沒,他眼睛一眯,往周圍看去。
一個男人躲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正要站起身來。
陸淮的手下本在保護那些無辜的住客,但這男人在槍戰剛開始的時候,就躲在了桌子底下。
大家自然沒發現他。
而男人以爲槍戰要結束了,便想着離開這裡,沒想到恰好被殺手看到。
殺手快步上前,一把將那男人拽了出來。
男人害怕極了:“別殺我!別殺我!”
殺手怒聲道:“閉嘴!”他把槍抵在了男人的太陽穴處。
男人立即住了嘴。
殺手提高聲音,威脅着說:“陸三少,你放下槍,不然我就殺了這個人!”
殺手曉得,依着陸三少的性子,他絕不會讓這男人死在自己面前。
他要藉機殺了陸淮。
恰好在同一時刻,陸淮也拿槍對準了殺手。
殺手拿槍抵着男人,而陸淮的槍口指着殺手。
陸淮看清了這一幕,眼底殺意盡顯。周身籠着徹骨的涼意,冰冷至極。
他神情極爲平靜,眼底似隱着風暴。
殺手又開口:“你再不放下槍……”
下一秒,陸淮扣動了扳機。
動作沒有任何遲疑。
他的臉色冷冽萬分,似寒風一樣。
子彈帶着雷霆之勢,擊中了殺手的眉間。
一槍斃命。
殺手倒地,男人獲救。
陸淮默然轉身。
此時,餐廳裡所有殺手都被制服。
這場刺殺落下了帷幕。
餐廳裡混亂極了,完全不復先前那樣。陸淮會和酒店的老闆商量,賠償相關損失。
陸淮回到房裡,周副官帶着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方纔周副官離開餐廳,是去一個地方抓人。那裡可以看見餐廳裡的情形,有人在那裡監視着陸淮他們。
周副官制服了那批人,把頭目帶了過來。
陸淮看了過去,眉頭一緊。
他認得這人。
這人叫李鶴。李鶴是軍隊裡的人,駐紮在安慶當地。
李鶴來過南京,陸淮和陸宗霆見過他一面。
刺殺的事情竟然與他有關?
陸淮嘴角抿成直線,嗓音極冷:“誰派你來刺殺我的?”
沉沉的壓迫向李鶴涌來,氣氛極爲壓抑。
李鶴的身體緊繃,他沉默着沒有說話。
陸淮聲音淡漠,冰鋒似的:“讓你刺殺我的,是陸督軍身邊的人嗎?”
李鶴咬緊了牙,仍然不開口。
他絕對不能暴露那人半分。
他的家人還在那人手上,那人威脅過他,如果事情敗露,那人立即就會殺了他的家人。
陸淮的眼睛如寒潭一般,沒有一絲波瀾。
他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你背後的人有什麼目的?”
李鶴的頭更低了,房裡仍是一片寂靜。
陸淮冷眼瞧着,李鶴口風極嚴,一個字都不暴露。
陸淮看了周副官一眼:“把他帶到地牢拷問。”
不讓李鶴受些苦,看來他不會開口。
聞言,李鶴身子一僵。
周副官把李鶴帶了下去。
夜色已經沉得厲害,清冷的月光落下。
陸淮看向窗外,他的眼睛極黑,如同這冷寂的夜色一樣,望不見底。
陸淮沉吟,陸宗霆身在南京,手伸不到這裡,到底是誰讓軍隊裡的人叛變?
軍隊的人極爲忠誠,能讓李鶴背叛陸宗霆,那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陸淮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
李鶴背後的人可能是陸宗霆身邊的人嗎?他會不會就是莫清寒背後的勢力?
今夜,陸淮想了許多。
直到周副官來彙報:“三少,李鶴還是沒有鬆口。”
聞言,陸淮臉色一沉。
他的氣息冷得徹骨,彷彿比這冬夜還要冷冽萬分。
李鶴如此嘴硬,看來他極爲害怕他背後的人。
周副官又開口:“三少,李鶴臨死前說了幾句話。”
陸淮擡眼。
周副官說:“李鶴說他的家人都被他背後的人控制了,所以他必須爲那人做事。”
“他說陸督軍待他不薄,其他的事情他不能暴露,但是他讓您千萬要小心。”
“三少,他背後的人想要的不只是您的性命,他的目標是整個上海灘。”
陸淮的臉上覆上了一層冰霜。
陸淮知道李鶴的履歷,他曾經對陸宗霆很忠誠。不曉得經歷了什麼事情,纔會讓他背叛他們。
他已經隱隱抓住了線索。
陸淮曉得,這件事定同莫清寒背後的人有關。
……
今晚八點,宜君首次在國泰大戲院上演。
距離開演的時間還有一段時間,但是觀衆卻很早就到場了。
夜幕降臨,空氣冷冽,冷風吹過長街,氣溫低得厲害。
雖說現在天色早已黑透,但是卻一點也沒有影響看戲人的心情。
劇院門口停滿了車子,男男女女結伴而來,臉上盡帶着期待之色。
小販們也在國泰大戲院的外面做起了生意,吆喝聲不斷。
他們兜賣着零嘴,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此時,劇院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觀衆陸陸續續地進場,按照自己的座位坐下。
戲還未開場,大家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討論着宜君這部小說。
大部分書迷都在期待宜君被改編成話劇,搬上舞臺,現在正好如他們所願。
這時,劇院內的燈滅了,場內原本喧囂的人聲一下子歇了,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幕布緩緩拉開,舞臺上的燈亮起。
第一場戲是男女主角的初遇。
儘管劇中的演員全都是學生,經驗尚淺,但卻完全看不出來,他們纔剛剛開始演戲。
大家的演技都不俗,一舉一動,都展現出了書中人物的靈魂。
這都是因爲大家廢寢忘食地練習,纔會呈現出這樣的效果。
很快,臺下的觀衆都沉浸在劇情之中。
而在觀衆席的第一排,葉楚坐在那裡,能將舞臺上的表演看得一清二楚。
但此時,葉楚卻失了看戲的興致。
陸淮離開上海已經兩天了。
葉楚心念着陸淮的安危,暫時無法投入到話劇之中。
時間過去越久,葉楚越是擔心。
只要陸淮一天沒回來,她就一天安不下心。
葉楚思緒紛雜,她一面擔憂陸淮的情況,一面又想起那天夜裡,陸淮對她說的那句話。
後來,葉楚回到葉公館後,她時不時就會想到那天晚上。
到底是藉口?還是真意?
若是陸淮回來,能否親口告訴她真相?
葉楚微微蹙着眉,神情有些不安,但她很快整理好情緒,將整部戲看完了。
等到戲散場後,葉楚來到了後臺。
嚴曼曼和付恬恬已從舞臺下來,葉楚一定會去給她們鼓勵。
葉楚推開門時,臉上已經帶上了盈盈笑意。
“戲演得很好。”葉楚笑着看向同學。
葉楚的心裡雖然裝着事,但她仍是收起了心思,認真看戲。
嚴曼曼驚喜地轉頭:“阿楚!”
嚴曼曼的臉上還帶着妝,她快步走到葉楚身邊。
她難掩激動:“阿楚,觀衆的反應怎麼樣?”
嚴曼曼補上一句:“我緊張壞了,根本沒注意到臺下的情況。”
葉楚笑了笑,安撫道:“大家都很喜歡,他們都看得入迷了。”
房間裡響起一片歡呼聲。
這時,房門被敲響,賀洵走了進來。
賀洵一進來,同學們全都禮貌地叫了一聲。
“賀校董。”
賀洵點了點頭,笑容張揚隨性:“演出很成功,你們演得很不錯。”
賀洵剛說完,同學們一下子興奮了起來。
他們沒想到賀洵竟然會特地前來,看他們演出。
賀洵又接着說道:“我來過幾次劇院,看過你們的排練,大家很認真。”
除了葉楚,其他同學全然不知賀洵曾經來過劇院。
學校決定演出結束後,將同學聚集起來,去華懋飯店吃頓飯。
賀洵說道:“學校給大家辦了一場慶功宴。”
同學聽到這個消息,先是愣了愣,隨即議論紛紛。
他們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賀洵看到大家的反應,脣角一勾:“地點在……”
賀洵還未說完,卻頓了一頓。
葉楚站的位置離賀洵最近,此時房間裡聲音嘈雜,只有葉楚聽到了賀洵的聲音。
葉楚剛巧轉頭看向賀洵,自然注意到了賀洵的變化。
賀洵眼眸倏然一縮,閒散的笑意凝結在了嘴邊。
葉楚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奇怪。
下一秒,賀洵卻恢復如常。
賀洵重新開口,將聲音提高了一些:“地點定在華懋飯店。”
等到同學都聽到了,賀洵提了一句:“慶功宴我就不去了,大家好好玩罷。”
賀洵說完後,就走出了房間,腳步稍顯凌亂。
葉楚心下一沉,立即做出了決定。
葉楚先向嚴曼曼和付恬恬告別:“抱歉,我有些事要去做,不能和你們一起去了。”
雖然嚴曼曼她們有些不捨,但還是和葉楚說了再見。
葉楚馬上離開了房間,準備去看看賀洵的情況。
賀洵此時的樣子和那日在南國酒家時很相似。
葉楚早就覺得賀洵古怪,卻又說不上來原因。
葉楚走出房門的時候,已經看不見賀洵的身影了。
但是葉楚並沒有回去房間,仍舊在尋找賀洵。
當葉楚走到一條走廊上時,她發現走廊的盡頭似乎有人影。
葉楚當機立斷,走了過去。
這條走廊上的燈恰好壞了,光線異常暗淡。
葉楚靠近他,試圖確認那人的身份。
那人背對着葉楚,手撐在牆上,頭微微垂下。
葉楚看到那人手腕上的手錶,她眼睛一眯。
她記得,賀洵也有一塊相同的手錶。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江先生掉馬,陸淮回來。
上一章手銬paly這麼甜,求一波營養液!
評論隨機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