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孟虎手搭在了門環上,聽到旁邊的陳倉持咒,隨後眼前景緻一換,自己卻是來到了一處四周都是白色的空間。
腳下是一片平地,而頭頂之上,卻是虛無縹緲的白色雲霧。
繼續往上,似乎還有一些星辰微光。
而在離自己二十幾米的地方,那個枯瘦老邁、還禿頂的程蘭亭,正在瘋狂地揮舞着雙手,口中唸唸有詞,使得他身前的那一片白色變得扭曲起來。
在不斷扭曲的過程中,一絲縫隙正在生成,並且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地擴散……
屈孟虎能夠從那黑色的縫隙之中,嗅到一股瘋狂的氣息來。
那氣息,像極了死亡。
他這邊望了過去,而程蘭亭那邊,也正好瞧了過來。
在瞧見屈孟虎的一瞬間,程蘭亭的臉上滿是錯愕,隨即明白過來,一股怨毒的表情浮現出來,滿臉戾氣地罵道:“所以,是陳倉那反骨仔把你送進來了的?”
屈孟虎雖然身具“陣王”之名,但對於此地並不熟悉,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破解那石門之上的奧秘。
他之所以能夠抵達此處,一定是有人幫了忙。
而在這整個三眼巫遺蹟之中,能夠懂得這個的人,只有一個。
自己的屬下,卻在這最緊要的關頭反插一刀,這讓程蘭亭顯得十分惱怒,他雙目赤紅,臉上的肌肉變得扭曲,口中頌念不斷,而右手卻是一揮,朝着屈孟虎這邊結了個手印。
空氣一下子就變得灼熱起來,洶涌的烈焰冒出,朝着屈孟虎狂涌而去。
與此同時,地上浮現出了十來個石頭構造的傀儡,每一個都有一丈多高,邁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屈孟虎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了過去。
程蘭亭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纔是此間真正的主人。
這兒,可是他的地盤。
但屈孟虎膽敢孤身闖入此中,卻並非沒有憑恃,瞧見程蘭亭揮手間弄出來的這些玩意兒,他冷冷笑了笑,隨後往前走去。
在火焰即將撲到眼前的時候,他將右手往前一揮。
掌心之上,滿是金光,宛如春陽融雪一般,那些火焰立刻消亡,不見蹤影。
而那些看上去無比結實和威猛的石頭傀儡,也在這個時候,變得僵硬,到了後面,甚至僵立不動,完全沒有了任何的動靜。
程蘭亭出了招,亮出手段之後,屈孟虎也落了子。
他用這一瞬間的舉動,向程蘭亭展示了他屈孟虎,爲何會被人稱之爲“陣王”。
何爲“王”?
只有在一個領域深耕,別人懂的他懂,別人不懂的他也懂,天下間無人能出其右者,方纔能夠擔得了這樣的頭銜。
欲戴王冠,必受其重。
屈孟虎顯然擔當得起這樣的名頭。
即便此處是程蘭亭的地盤,是他潛心專研許久的地方,但對於屈孟虎而言,只需要知曉萬物運行的規律,他便能夠將一切不利之事,化作自己的砝碼。
舉手擡足之間,將整個局面控制住之後,屈孟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他越過了一羣僵立原地的石頭傀儡,來到了程蘭亭的面前。
這個男人已經停止了動作,他雙手垂落,冷冷地看着屈孟虎,嘴角上挑,緩聲說道:“你跟你父親,真的很像……”
屈孟虎說道:“不,我不會像我父親那般天真、善良和……傻。”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屈孟虎的臉是黑的。
他曾經無數次怨恨過父親的識人不明,屈天下若是能夠早一點兒明白程蘭亭的薄涼天性和冷酷,或許屈家未必會遭受這麼一次劫難……
不過怨恨歸怨恨,這點兒心思,只有他能夠有,任何人膽敢譏諷他的父親,便將是他屈孟虎殺之後快的敵人。
因爲愛,所以恨。
程蘭亭笑了,說道:“的確,你父親……”
他話語還沒有說完,屈孟虎便打斷了他:“現在只有你我二人了,別在那裡裝波伊、扯閒淡了,有完沒完?”
屈孟虎說着話,人卻一瞬間出現在了程蘭亭的面前來,手一擡,拳頭便砸到了程蘭亭的臉上去。
砰!
他這重重一拳,果真砸了個結實,然而讓屈孟虎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自己這一拳,彷彿砸到了鋼鐵之上一般。
看上去病懨懨的程蘭亭,身體堅固得宛如鋼澆鐵鑄的一般。
屈孟虎感覺到自己右手拳骨處有些開裂,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哼了起來,而下一秒,程蘭亭的腹部,卻是伸出了一根滑膩膩的觸手,朝着屈孟虎的心口陡然射去……
屈孟虎的反應何等靈敏,當下也是果斷出手,猛然抓住了那玩意。
他只感覺這觸手滑不留手,而且速度極快,即便是他下意識地把勁兒往旁邊卸了過去,都還是感覺到那疾掠而過的觸手,在自己身上劃出了一道血痕來。
而與此同時,屈孟虎瞧見程蘭亭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來。
那一瞬間,屈孟虎知道自己上當了。
這個老狐狸故意把自己弄得很是虛弱的樣子,引他過來近身攻擊,隨後程蘭亭利用自己經過三眼巫遺蹟改造之後的身體優勢,出其不意,想要兵出險招,將他給暗算了去……
只不過,程蘭亭當他屈孟虎是什麼?
初出茅廬的菜鳥麼?
這個被沈老總看中,選爲邪靈右使的男人,又怎麼可能是一個莽撞的冒失鬼呢?
在明白程蘭亭打算的一瞬間,屈孟虎也是立刻做出了反應。
他在極爲短暫的時間裡調整了自己的身位,將對方必殺的一擊儘可能地緩解,拼着腹部受傷,往旁邊一挪,隨後在極爲短暫的時間裡,與程蘭亭對拼了十幾下。
屈孟虎用極爲快速的攻擊和身法,在程蘭亭的身邊盤旋着,雙方宛如疾電一般碰撞、拉扯和迂迴,快得宛如兩道幻影。
而很快,屈孟虎就探明瞭對方的底細。
程蘭亭身體的強度變得格外強悍,而且反應力也大幅度飆升,另外身體裡面還能夠射出三根宛如鋼鞭一般的觸手來……
但正是這些改變,使得程蘭亭的搏擊之法,與他還是“人”之時截然不同,這使得他的攻擊手段變得十分古怪,身體也並不協調,完全是憑藉着身體強大的反應力在支撐着……
也就是說,程蘭亭身體的力量和敏捷雖然加上去了,但他卻變得不太會與人拼鬥了。
想來他變成這副鬼樣子之後,也沒有與人正經交手過。
這,便是屈孟虎的機會了。
清楚了這一點之後,屈孟虎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將火力點滿,攻勢宛如暴風驟雨一般襲來,讓程蘭亭來不及多想什麼,全部憑藉着本能的反應在抵抗。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屈孟虎則不斷地給對方增加壓力,展現出自己除了法陣之外,在修行之上的強悍之處。
這個男人,當年跟着熊草學刀的時候,就是一等一的修行天才,又怎麼可能只有“法陣”之道這一門絕活兒呢?
他之所以能夠憑藉着陣法吃飯,最主要的,便是他的聰慧和悟性。
而這些,放在修行之上來,也是極大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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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內激鬥不斷,而在門外,小木匠瞧見屈孟虎進去了一會兒還沒有出來,心中不由得有了幾分緊張,對旁邊的陳倉說道:“陳老大,你能送我進去麼?”
陳倉喘着起,有些爲難:“老朽年歲已高,實力不濟,強行送一人進去,已是勉強……”
小木匠瞧見他滿頭都是汗水,即便是焦急無比,也沒有辦法再去逼對方。
而就在小木匠在外面抓耳撓腮的時候,門內的戰鬥,卻已經進入了尾聲……
程蘭亭的確是從三眼巫遺蹟之中,獲得了恐怖的力量,而如果能夠給他一定的時間,那麼他極有可能成爲這世界上那幾個頂尖高手之一。
不過他在獲得這力量的同時,也不得不放棄了一些東西。
譬如他作爲“人”的身體……
他的靈魂與身體並不匹配,而且沒有完全融合、適應,使得屈孟虎能夠找到機會,最終發動,將其擊敗了去。
這過程電光火石,快若閃電,似乎有許多可以說道的地方,但仔細想一想,一切都在程蘭亭爲了力量,放棄自己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的。
當轟然倒下、被屈孟虎一腳踩在了身上的時候,程蘭亭下意識地喊道:“等等,別殺我……”
屈孟虎右手一抖,卻有許多油脂淋在了程蘭亭的身上來。
他看着滿心不甘的程蘭亭,淡淡地說道:“當年我父親,以及我的家人們,是不是也這麼說的?”
聽到這話兒,程蘭亭知曉自己已經是必死無疑了,於是臉色一變,卻是肌肉扭曲,隨後瘋狂大笑了起來:“你殺了我,又有什麼用呢?通道已經打開了,你很快也要死了,黃泉路上一起走,有你這小子作伴,也很不錯……“
他大笑着,彷彿暢快無比,而在兩人的身後,那一道黑色縫隙已經在他們拼鬥的時候,擴散了一大片……
彷彿,就如同那一扇石門那般。
屈孟虎聽見了,摸出了一盒洋火來,將火柴一劃,淡淡笑道:“老東西,想多了吧?”
說完,他將火柴輕輕一扔。
轟……
火焰瞬間冒起,宛如……當年河東的屈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