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窟既然被稱之爲“雪窟”,裡面的溫度自然十分冰寒。
不過即便如此,這兒卻並非死寂的世界。
行走於這黑暗之中,無論是小木匠,還是顧白果,都能夠聽到複雜如蛛網一般的山洞通道深處,有淅淅索索的聲音傳出來。
而這些聲音,到底是由什麼玩意兒所發出來的,還真是一件讓人難以去深究細想的問題。
因爲未知,纔是最爲可怕的事情。
好在小木匠常備強光手電,這玩意是他從十里洋場採購而來,每逢地下探秘之時用上,都是非常不錯的工具。
兩人各拿一隻,然後在那羊皮紙地圖的參考下,由顧白果帶路前行。
之所以讓顧白果走前面,是因爲她與自己母親有一種天然的心靈感應,能夠憑藉着這一縷聯繫,指引出最終的方向來。
雪窟密道之中,越往裡走,黑暗越重,那種壓抑的氣氛也越來越強。
特別是當那些淅淅索索的聲音出現之後,就更是如此。
但顧白果思母心切,卻全然不顧,腳步反而越發急促起來,至於小木匠,則不得不將身體裡存積的龍脈之氣,一點一點地散發出來,朝着遠處傳遞了過去。
不得不說,這世間生物,有無數中氣息,而這龍脈之氣,無疑是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
它就如同山中老虎的尿液能夠讓百獸退散一般,這龍脈之氣傳遞出去,的確能夠讓許多聽上去無比詭異的聲音,變得少了許多,並且在迅速遠離而去。
顧白果對於這種氣息也很是敏感,自然有所察覺,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小木匠,眼中滿是感激。
兩人對上了眼,相視一笑,隨即繼續向前。
這場景,像極了一對狗男女。
有着地圖的存在,以及顧白果的氣息感應,一路上還算通暢,並沒有太多的耽擱,不過兩人一直來到了一處通道盡頭的青銅大門之前,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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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軻樂告訴過他們,這雪窟之中,除了地況複雜、溫度異常,以及諸多怪獸之外,還有一個十分危險之處。
那便是機關陷阱。
這些機關陷阱,都是前人留下來的,即便是大雪山一脈,也都不知曉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雪窟之兇險,着實讓人爲之驚懼。
然而即便如此,當年顧白果的母親,還是被流放進了這裡面來。
一想到這個,顧白果就忍不住地流眼淚。
而現如今,她終於來了。
古有沉香救母,現如今她顧白果,也得做一回壯舉。
而小木匠一魯班門徒出身的監工大匠,又如何能夠被區區機關陷阱給難住呢?
事實上,他仔細檢查了一下那青銅大門,又找了好幾個可疑之處,立刻發現了一件相當神奇的事情——這些機關陷阱,居然有這魯班教濃厚的風格……
也就是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機關,很有可能是一位魯班教前輩所爲的。
既然如此,擁有着《魯班全經》的小木匠,對付這些,自然是沒有問題的,畢竟所有的隱藏後門,他都熟知於心,即便是因地制宜變了一些,他也能夠通過某些習慣,找到最終的開關來。
所以不出意外的,那青銅大門很快就被打開了。
接下來十幾個機關陷阱,都被小木匠一一解開,並且將其封閉了起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小木匠發現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這些機關陷阱,竟然曾經被人動過手腳,並且如他一般,打開然後關閉,關閉之後又打開過……
那人是誰呢?
小木匠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答案,而這答案一直等到他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地下殿宇之前,終於揭曉了。
那殿宇的石門上面是虛掩的,留出了一道門縫來。
門縫邊兒上,有一道劃痕,一看就知道是剛剛被打開的。
而這個時候,顧白果的臉也變得紅了起來,小木匠能夠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甚至連她小心臟兒噗通亂跳的聲音,都能夠聽得到。
這說明了她此刻,有多麼的緊張。
帶着這樣的情緒,兩人走進了門縫,來到了一個到處都是寒冰的殿宇之中來。
那大殿四周散發着柔和的光芒,而在正中心,則有一個巨大的冰棺,它足有兩層樓那般高,造型獨特不說,而且還如同水晶一般晶瑩剔透,散發着珠寶一般的光華。
冰棺之前,坐着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女人。
那女人是背對着他們的,雖然是坐姿,但瞧那背影很是婀娜,而最特別的,是她那一頭黑髮,居然長得鋪在了地上去,宛如瀑布直泄一般的順滑。
顧白果瞧見這背影,渾身一震,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甚至都有點兒站不穩。
倘若不是小木匠在旁邊,十分及時地將她給扶住,只怕顧白果就要癱倒在了地上去……
就在這時,那女人應該也是感應到了什麼,突然間轉過了頭,朝着這邊望了過來。
小木匠瞧見那女人的臉,腦子就好像被重錘給砸了一下。
他腦瓜兒嗡嗡直響。
而他的心裡,卻忍不住吶喊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般美麗的人兒啊?”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
小木匠的腦子一片空白,一直等到了旁邊的顧白果發出了聲音,方纔醒轉過來。
顧白果說話了,卻是喊道:“阿媽……”
那彷彿仙女一般的女人聽到,渾身一震,隨後瑩白如玉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疑惑,隨後也開始變得激動了起來。
她打量了顧白果好一會兒,方纔顫抖地伸出了手,沙啞地說道:“白、白果兒?”
顧白果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了,幾乎是飛撲一般,衝向了前方去。
她嚎啕大哭地喊道:“阿媽,阿媽……”
這一幕,她想了多少年。
日思夜想,輾轉反側,就連做夢,都在喊着“媽媽、媽媽”……
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她自小離開了大雪山,跟着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舅舅”一起生活着,必須小心翼翼地活着,努力討好大人,只有在夢中,才能夠感受到爸爸媽媽的愛……
而即便如此,顧白果也還是努力成長起來了,不但長大成人,而且還擁有了如此不錯的醫術……
這裡面除了天賦異稟之外,更多的,是一個倔強小孩兒的堅持。
她甚至還想着要將自己的母親給營救出來。
這些事情,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得有多麼艱難啊?
但她最終,卻出現在了這裡。
這一切,對於顧白果來說,宛如奇蹟一般,所以她幾乎是飛奔一般,撲進了那長髮絕美的女人懷裡,就像一個小孩子那般,毫無顧忌地痛哭失聲起來。
而那女人抱着比自己還高一些的顧白果,臉上的從容與淡定也不見蹤影,居然也哭得稀里嘩啦起來。
身處於這樣一場母女相認的完美場景中,作爲龐觀者的小木匠,或多或少,還是有一些尷尬的。
雖然這場景他也想過無數遍,但身處其間,還是被那種撕心裂肺的真摯情感給弄得有些鼻子發酸。
他往後退了兩步,來到了虛掩的石門邊。
隨後他看向了周遭,試圖打量一下週圍的場景,來緩解內心之中的尷尬。
事實上,這一路過來,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的麻煩,對於這件事兒,小木匠的心中,其實還是挺困惑的……
畢竟一直以來,小木匠都覺得這雪窟之內,是一處險地。
他以爲即便不會遇到激烈的戰鬥,也總會有一些衝突存在的,哪裡會想到竟然如此的一帆風順,一切看起來,就跟假的一般。
不過他既然修行到了“通神之境”,自然也能夠察覺得出來,眼前的一切,絕對是真實的。
無論是他們身處的這個水晶宮殿,還是遠處顧白果投入懷中的美麗女子,都是真真切切,沒有一絲兒虛假的成分。
而越是這樣,越讓小木匠有些驚奇……
這裡的所有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在顧白果母親的掌握之中,而能夠在這可怕雪窟之中,爭得這麼一席之地,這位長輩的實力,絕對是一等一的——既然如此,她爲什麼不嘗試一下,去解開雪窟的封印呢?
按道理說,雪窟的封印雖然非常難以突破,但如果以她此刻表現出來的實力,卻未必不可以。
她又何必在這個地方,守着那麼多年呢?
小木匠越想越覺得古怪,而遠處殿中的顧白果也從痛哭的激動情緒中走了出來,當下也是拉着多年未見的母親說起了話來。
小木匠因爲避嫌,下意識地往門外退去,給這久別重逢的母女充分的個人空間。
他能夠感受得到顧白果心中的那一份激動。
即便此刻的她,在外人看來無比光鮮亮麗,但只有小木匠方纔知曉,顧白果的內心中,永遠都是那個沒媽的、自卑的小孩。
現在,她終於有媽媽了……
小木匠等了好久,裡面的母女似乎有太多太多的話語要說,就在小木匠有點兒忍不住了,想要進去查看的時候,卻聽到有腳步聲,朝着這邊傳來。
小木匠閉上眼睛,都能夠聽出是顧白果的腳步聲。
不過與往日相比,這腳步聲輕快許多,說明了白果兒此刻的心情,當真是極好的。
果然,顧白果走過虛掩的石門,一把拉住了他,說道:“走,我阿媽想見你……”
她像一隻快樂的小蜜蜂那般,將小木匠一直拉到了殿中來,歡快地對那長髮女子說道:“阿媽,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甘大哥……”
小木匠聽了,剛要與對方問好,突然間感覺到了不對。
等等,甘大哥?
不是姐夫的麼?